陈言之年龄不大，但是眉眼间的忧伤看着让人心疼。√生老病死，死亡永远都是给人带来最大悲痛的事情。尤其是等死的过程。肾衰竭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病，只能尽量的控制。除非找到合适的肾源进行换肾。然而换肾的费用绝对不是一般工薪家庭能够承受得起，而且肾源也非常难找，一般来说只能从自己亲属方面着手。

从陈言之和他爸爸的衣着打扮上来看，他们家庭的经济条件不会太好。

我问陈言之：“你爸爸治疗过吗”

陈言之摇摇头，说道：“住过几天院，爸爸就不愿意再住了，”

旁边的医生问道：“嘿，小伙子，你是他的什么人？亲戚吗？虽然我们用的绿色通道进行抢救，但是救完了家属总得过来缴费吧。”

我耸耸肩，说道：“啊，我跟他们只有一面之缘，就是来看看的。缴费？陈言之的其他亲戚没大碍，找他们啊。”

医生说：“他们？他们跑啦！”

我和陈言之俱是大惊，忙问到：“跑啦？怎么跑啦？”

医生见怪不怪地说道：“想逃费呗。这一家人的费用可不少，小孩子的爸爸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烧钱的无底洞。”

我问道：“不对啊，要是想逃费的话，他们不必千里迢迢地从四川赶到江城来照顾陈爸爸啊，这一笔路费也不算少了。”

陈言之说道：“他们不是来照顾我爸爸的，是想来找我爸爸要钱的。爷爷去世的时候给了爸爸一个信封，牛皮纸，不知道装的什么，爷爷以前很有钱，他们就觉得爷爷把遗产都给爸爸了。天天找爸爸要钱。爸爸需要换肾，但是拿不出钱来，亲戚就说爸爸要钱不要命，让爸爸把信封交出来，有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他们来江城来看望爸爸，是以为爸爸快死了，来逼问爸爸信封在哪的。换肾的话，得求助他们，我知道，我网上查过很多肾衰竭的东西。可是他们都不愿意换。人只有两个肾，拿出一个不会死，但是不能好好的活。我想我的肾给爸爸，可惜我太小。现在他们见老爸这样子了，更加心狠，直接回去了。”

陈言之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已不像一个小学生，反而像是久经沧桑的成年人。他停住哭泣，仰头看着医生，说：“那我爸爸？”

医生说：“只能给他用多黏菌素来抵抗鲍曼不动杆菌，但是他的肾有问题，把细菌消灭了，他的肾也完了。如果给他使用的话，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导致他死亡。做不做？做的话，需要他的直系亲属签字。”

陈言之叫道：“我签。”

医生说：“你几岁？十岁有没有？”

陈言之看了眼我，我看了眼李护士，李护士看了医生。

医生苦笑医生，摊手说道：“我也没办法。”

陈言之说道：“我去陪我爸爸。谢谢你们。”

我问李护士：“怎么办？”

李护士没说话，走出急诊大厅，十月份的晚风吹着她裙角略微飞起，有些凉意。

陈言之站在急诊病房门口，背影瘦弱。

我不忍心，提议道：“陈言之，晚上到我住的地方睡？”

陈言之眼泪又涌上来，说道：“谢谢了，我留在这里陪爸爸。”

我问道：“你妈妈呢？”

陈言之低下头，说道：“离婚了。”

我没有再多说话。

把李护士送上车，我也挤公交回家。

经过蛛丝狂躁症的事情，我的室友黄瓜变得愈发沉默，显然花满溪和拓跋魏晋这两人的偷情行为，伤害了黄瓜的心，破坏他心目中单纯美好的爱情梦。虽然他之前的恋爱也没有维持多久，但是他认为是自己在为人处世情侣日常上做得不够好，并不是女方的原因。我多次问他前任女友是何方神圣，黄瓜转移话题，顾左右而言其他。

回来跟他说抗生素的问题。

黄瓜待业在家快一年了，天天在家看文艺电影和医药专业的专业书籍，颇为用功。我在校期间也学过微生物学，但是完全是为了应付考试，考完之后瞬间还给老师，都不带过夜的。

抗生素，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抵抗微生物的药物。如果形容更加精确一点的话，是用来抵抗治病微生物的药物。因为抗生素见效快，效果好，所以民众都特别喜欢用抗生素。医疗人员，也有出于抗生素带来的效益方面的考虑，应用抗生素也非常广泛。

有句话叫：凡事不可太尽，太尽则缘亦早尽。

这句话勉强能放在抗生素上。

抗生素的滥用导致了很多具有顽强抗药性的微生物。陈言之的爸爸，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我跟黄瓜讨论细菌耐药性的产生，其实很简单，稍微看下书就知道了。

就跟长颈鹿一样。很久以前的长颈鹿，脖子其实不长，极少数长颈鹿的基因变异产生长脖子，后来由于环境的变更，只有变异的长颈的长颈鹿才能找到充分的食物，短颈的就饿死了，于是长颈的鹿才获得了遗传的胜利。

抗生素的使用，就相当于环境的变更，因为基因变异产生抗药性的细菌才能存活，前者通过无性繁殖无限地复制自己的基因，而没有抗药性的就死翘翘。

抗生素的大量使用，则催化了具有抗药性细菌病毒的快速繁衍。

这种耐药性会遗传给下一代，既会被其他细菌所获得。

具有极强耐药性的细菌，便称为“超级细菌”。

“超级细菌”威胁着全人类的健康，短时间内没有新的抗生素能够抑制。如果这个超级细菌是致命的，那么后果是直接威胁生命。

当然了，这些超级细菌是人为导致的。

鲍曼不动杆菌，是超级细菌中的一个。

在我国，抗生素的滥用，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

一个人抗生素的滥用，就可能导致一种超级细菌，这种超级细菌就可以制造全球范围内恐惧。

这个事情，我跟黄瓜越讨论越恐慌，背脊发凉。

第二天早上，我去急救中心看望陈言之和他的父亲，得知他俩不辞而别，和他的那些亲戚一样。他们的离去，可能是对生命的绝望，也可能是对生命的留恋。

陈言之和他的父亲，算是我人生旅途中一个小插曲，但是留给急救中心的，是一笔烂账。

医生都惊讶于陈爸爸那么虚弱的身躯，是如何“逃离”医院的。

同时逃离医院的还有惯偷冯二马，消失于同一天。

医院，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出入，有人死，有人获得新生，从生与死之前走一遭的人，才能更加深刻地领会到生命和健康的可贵。

王锦嫦脖子上挂着一个大炮似的相机的形象在中心医院神经内科的人当中十分深刻，不少爱美的护士都喜欢找王锦嫦玩，让她这个算是专业的摄影人员给她们拍照。王锦嫦会构图，有技巧，随手一拍，也比我们非专业人士好看得多。因为王锦嫦从事新闻工作，照片会带一些报纸镜头的即视感，算作是职业病。

因为她领导的爸爸住进了神经内科病房，领导公务繁忙，安排她多来看望，我有机会多与她闲聊。

她给我说一桩新闻，主角是两个奇怪的病人，但是这俩算是知名人物了，便是因为蛛丝狂躁症大闹急诊大厅的牛氏兄弟，牛并列，牛第一。

王锦嫦问道：“一刀，你觉得牛氏兄弟今年多大了，你猜？”

我见他们脸上皱纹深刻，皮肤暗淡无光，有着人到中年的沧桑，说道：“兄弟俩，应该四五十了吧。”

王锦嫦笑道：“毛线，他们才二十多！”

我惊讶之极：“那早衰得太厉害了吧！”

王锦嫦转述牛氏兄弟的话。

原来牛并列20岁时身体开始出现诡异变化，手臂和腿部不经意间出现程度较轻的水肿，他没怎么在意。后来脸上出现细微皱纹，也不当一回事儿，认为是熬夜太多了导致，再加上工作辛苦，压力大，缺乏保养，没有相应的经济能力产生的悲剧。如果他是个有钱人，就不会这样子，云云。

谁料后来脸上皱纹越来越深，连头皮也起了褶皱。二十多岁像一个小老头。我说他们四五十了，还是比较保守比较给面子的说法，不然直接说五十多了。

王锦嫦看过牛并列十八岁那年的照片，是一个帅气小伙子。然后仅仅过了两三年，就衰老成这般模样。

牛并列只能自叹命苦，表示无奈。。因为满脸皱纹，这给牛并列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很大影响。比如日常生活中，他去银行取钱，营业员都说不是本人，从而拒绝服务。

他弟弟牛第一，二十岁以前也是小帅哥一个，但是二十岁是一个分水岭，他也开始早衰。症状类似，浑身发肿，脸上长满细纹，继而水肿消失但是细纹扩大，五官迅速苍老衰败。

牛氏兄弟父母亲双方家庭再往上数几辈人都没出现这种病例。进一步调查显示，他们本村及邻村，近百年以来都没有发生也没有听闻过类似的案例。

我纳闷问道：“会不会与当地环境有关？”

王锦嫦说：“我也这么问过，但是牛氏兄弟老家周围环境很好，青山绿水，在农村也没什么化工厂，平时饮食也比较注意卫生，没有特别的嗜好。”

我继续问：“那他们为什么要找你报社说自己的事儿呢？以前咋不说啊。”

王锦嫦刚刚准备说话，听到文延安慢吞吞走路的脚步摩擦声，文延安依旧喊着：“我还能活十分钟。”老王继续说道：“他们多方寻医，但是没什么效，前段时间他们俩都食物中毒，导致什么狂躁症。后来被江河的屁治好，他们就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用，求助于报社，希望同过报社能找到有类似疾病的人分享治疗经验。现在他们住进了中心医院。在内分泌科。”

欧阳医生自从踮脚走路和蛛丝狂躁症之后，对这些奇奇怪怪的病非常感兴趣。我给他说了牛氏兄弟的事之后，他抽空打电话给内分泌科。内分泌科主任叶天使怀疑这是肢端肥大症，认为是内分泌出现问题，最有可能是颅内垂体病变。

叶天使之前遇到过类似病例，导致出现肢端肥大症。不过，具体病因，要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

欧阳咨询发病原因，叶天使说：“先天的这种病很少，一般都是后天因素影响，但是怀疑跟环境有关，因为不知道患者接触过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地插了一句嘴：“这俩人，是不是用过很多抗生素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