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开始向两侧望去：左边，有很大一片山体，似乎有二十多米宽，但被两三米宽的平滑岩壁挡住了，这块岩壁上面仍然横亘着那堵凸起的岩体。如果越它，那面可供抓握的东西就很多了。而且可以越过上面那块凸起部。但这块岩壁太平滑了，它像面被人打磨过的镜子一般。这个方向还是放弃吧。右面方向是连续几大块平滑的结构，虽然上面有几块凸起的石头褶，但分散得太远了，手臂不够长，无法连续地搭上。

我低着头向下望了望，想找到来时的路径，但根本就看不到，这就像你眼睛贴着一个很大的物体表面，去看它远处的凹坑一样，你是看不到的。这时候，我真的十分想顺着原路爬回去，但理性告诉我--贴着垂直的岩壁，去找看不见的支撑点，无疑是找死。唉--死了退缩的这条心吧！我再一次去右边那一片试着找一找。等挪过去以后，仔细地盯视仔细地搜寻，眼睛对着能看到的石头上的每一个局部扫描了一遍。总共找到了六个可供利用的凹凸点，但是一个比一个远。身边两个相连的算是最近了，通过目测，它们的距离超过我身体的长度，这让我怎么爬呀？

我又回到那块可供我站稳的石头上，头脑里紧张地思索着--我该从哪里突破？根据我刚才反复观察的山形来看，好像没有路了，至少针对我的能力而言，那两边的路都爬不过去。怎么半？我难道在这里等待救援么？就算大声呼喊，在这旷野之中，什么人都听不到。这种地形山势，放羊的人都不会来的。

离这里最近的--有人出现的地方就是环绕山的北面和西面的那条公路。（也是我来时的路）这条公路上，一天到晚总有很多拉煤的车经过，但是它远在一千多米以外，我在这里喊，路上的人是根本听不到的。就算有人站在公路上，仔细向我这面瞭望，在他们眼里，贴在崖壁上大概像蚂蚁一样大小的我也不可能被发现的。现在天已经有点黯淡了，我看了一下腕上手表，已经六点多钟了，这个时间路过的人越来越少。

假如我站在这半山腰上，熬过一夜，等待明天来人救我，我是否能熬得住？如果稍一打盹，或者是身体稍一松懈，稍一倾斜，我便将一头栽入谷底。我这一百四十多斤的肉躯不可能比掉下去的那两块风化石头更结实。要知道，我脚下所站立的位置，面积还不及我的一双脚宽。

他妈的！我怎么这么自负、愚蠢，爬这种屌山呢？他妈的！我怎么这么幼稚、贪心，相信那个破梦，相信这里有古墓可挖呢？如果不来这挖墓，我也不可能来爬这座鬼山的！我在心里面开始狂骂自己。

这时，我脑子里突然闪现出哈达行刑的场面，闪现出刘斌、罗雪峰随着枪声栽倒毙命的画面。我想，我的生命就这样终结了？这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急迫到来的事情，这不同于我平时的胡思乱想，我无法回避它，命运的安排紧紧擭住了我，想逃都逃不了。突然间，我的两腿开始抖动起来，膝盖一下一下地碰着崖壁。

我心里骂自己：怎么这么他妈没出息？害怕有个屁用？你在这里哆嗦，做出个可怜样，你给谁看呢？也真怪，当自己对着自己这样当头一喝时，腿立刻就不哆嗦了。

我想：摔死在这山底下倒是一瞬间的事情，我的命也不比哈达他们好到哪里去。但是早晚会有人找到我的尸体，那时肯定会有很多人以为我这是自杀的。（我的一些亲戚朋友们当时都以为蹲监狱对我是很大的打击，话里话外都鼓励我要振作起来）那样，对我家人是个羞辱。

“瞧瞧他们家的儿子，多没出息啊？”会有人这样议论。

假如我像平时那样：钢笔插在上衣兜里就好了。至少我可以在身上的白衬衣上写下：我不是自杀的，但偏偏今天就没带钢笔，遗憾啊！

我一只脚踩在另一只脚的脚背上，轮换站立着，安静地望着渐渐黯淡的山谷，阳光已经移走，四周响起鸟儿回巢的啾啾声，山谷前，那片圆洞附近的草坡上，沐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夕阳辉照。远远地望过去，草原上满目的荒草都被镀上一层金黄色的辉光，一望无际地随着高低起伏的地势波浪一般延展过去。头顶上是万里无云的蔚蓝色纯净天空。一直苍鹰从远处笔直地翱翔过来，它经过我的头顶落在山崖上。这一切都是那么美丽，那么宁静、恬然。活着，真好啊！我静静地体验着这最后的美景，心中异常平静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