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特尔的肿脸过了快一个星期才消掉。他进来后一直没人给他送行李，估计他父母对他早已失望，对他把看守所当作住宾馆已经习以为常了吧？他晚上睡觉时缩在哈达的棉大衣里，既当被子又当褥子。

宝特尔进来一个星期以后，有一次朱老五问他腮上的那个瘤子是怎么回事？他讲这是粉刺瘤，原来挤过两次，后来越长越大，再挤就挤不出来了。朱老五和刘黑子两人说帮他做手术把这个瘤子割掉。这小子以为他俩开玩笑，痛快地答应了。朱老五从棉被的棉絮里翻出上次削竹筷用的那把铁皮刀片（就是用马桶上折掉的铁皮磨出来的），他在水泥地上沾了点水又磨了磨，然后用火柴烧了一下刃口处。刘黑子李明虎把宝特尔按在铺上，使他脸伸出铺外。朱老五就捏着那个瘤子一刀割了下去。我们还都以为宝特尔这小子会痛得挣扎喊叫，没想到他一动不动，一任这些人给他手术。

他那个瘤子流出了一滴滴的鲜血，朱老五伸手去挤，没挤出，他就用那个铁片刀又割了一下，这一下很深，似乎一刀伸入到瘤子中间，这瘤子上除了滴血，那个白脓也漏了出来。这个宝特尔也有点奇怪，他挨揍的时候呼天抢地，这时候倒是挺有种，始终一动不动一声不吭。瘤子上的血滴了一会儿，便不滴了。

朱老五开始动手挤瘤子。他这个瘤子里的侬早已干结了，挤了半天，这侬像破土的菜芽一样一点点地冒出来，慢慢地像一条长虫般从他脸上垂下来，形成一尺多长黄白的侬线，接近半个筷子头般粗细。都挤出后，他这条粘着血迹的侬线也掉了下来，再看宝特尔，脸上平平的，长瘤子的那个地方有一条大血口微微向里凹进去。一直到宝特尔出去那天，他这个瘤子也没有再长。我想，这是宝特尔进来这里的唯一收获吧？

宝特尔进来以后对谁都是低眉顺眼，服服帖帖的。大家也就没必要收拾他了，唯有李明虎，有事没事，不管他做对做错，总喜欢打他一个嘴巴，一拳或一脚。他就这样忍了李明虎一个星期。那李明虎说不上是什么心态，可能觉得有个人欺负欺负心里会舒服些吧？

在第九天的时候，早上宝特尔正在刷牙，李明虎又从背后无缘无故地给了他一脖搂，这下把宝特尔逼急了，扭过头气势冲冲地问他干什么。李明虎骂：“你妈了个逼，打你一下又怎么样？”

宝特尔二话不说，跳起来一拳打在李明虎的下巴上，打得那小子趔趄了一下，两个人很快扭缠到一起，李明虎比宝特尔高了近半头，但没想到让宝特尔把他摔倒在地。骑在身上打了他脸上两拳，这才被朱老五拉开。刘黑子在那里喝了一句：“行了！别打了。”李明虎怏怏地收了手，自此以后没再欺负宝特尔。

我们站在旁边冷眼观望，其实很多人都希望宝特尔揍李明虎一顿。盗亦有道，在这个环境里，时间一长，人品太差还是难混的。另外在这里，对于老犯们多少也有些公平的法则。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