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会感觉特别冷，凛央子，像落进一个冰冷的湖泊，那里的水都像是血液，吞噬你，但又重新给你力量。你以后都会有这样的寒冷，像我一样，你无法再为我取暖，可是你会真正属于我了。凛央子，我们真正属于彼此，没有人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她用一双血手抚摸他的脸庞与胸膛，眼泪与鲜血一并在他脸上流淌。

她感觉到他的呼吸停止了，天地之间，万籁俱静。

她悄悄坐在他身边，像是守着熟睡的爱人。

她怀抱女儿，抹掉自己的眼泪，让伤心与哀愁从脸上消失，渐渐流露出的是坚毅、果断的神色。

她坐在苏影河死气沉沉的灰域之中，丝丝缕缕的水雾与烟气，弥漫在河面上，萤火虫流浪一般飞行在它们已经变得陌生的家乡。悄无声息，唯有风像一曲洞箫，演奏着冷冷的春与秋。

风也流离。

心也流离。

承受这么多伤痛，就是为了再也不分离。她在思索，但也许没有什么可以琢磨，只用静静守候他醒来，慢慢与他解释。

他一定会懂，他对她充满了耐心与善解人意。

从此一世漫长，她不害怕，她很爱他。

同为飘零之身，俩俩相逢，踏尽烟尘，半生落拓。即便同行绝地，也不认为是错。

旧光阴如丹青水墨，历历在目，一笔笔可勾勒。她回忆着，紧闭双眼却时而微笑，时而落泪。手轻轻搭在他的胸膛上，等待着他的心跳重起跃动的时刻。

从黄昏一直守到明月当空，又从夜色重重守到了晨光破晓。

她有些困倦了，稍稍睡了一小会儿，他悄悄坐了起来，将她轻轻抱入怀，依旧用披风将母女裹紧，没有责备，没有埋怨，甚至没有任何疑问，只想与她耳鬓厮磨。

“凛央子。”她醒来了，望着他，白发白眉消失了，转而代之的是黑色锦缎一般的长发，摸在手里，像冰一般凉。

“我在这里，千寻。”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像哄一个将睡的孩子，“你太累了，再休息一会儿吧。”

“没关系，我一直在等你醒来，我有许多话想告诉你。”

“不着急的千寻，你的伤口都好了吗？”他验看她的手腕，伤痕消失了，只是带着血迹，“等一下，我带你飞去干净的河水边洗一洗。”

“我想你的翅膀已经不在了吧。”千寻说道。

话音未落，六翼翅膀出现了，只是没有羽翼，完全是骨架，带着寒冷的光芒，扇动起来就像是凛冽的北风。

凛央子诧异地看着身后，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我是真的已经死去了吗？”

“没有死去，只是以另外一个身份活着。”千寻回答：“你知道吗。一位玄武帝王身边可以有一位绝对隐密的贴身护卫，名叫玄灵武者。他是刺客领域的巅峰，他会各种暗器与影身术。但是他永远不能回到人群中生活，他的一辈子只能跟随着玄武帝王。因为除了力量强大的玄武族人以外，其他人看见他的模样会是一具骷髅。”

凛央子想了一下，说道：“所以我现在再也不是什么白鸦，而是你的玄灵武者了。”

千寻点了点头：“我曾经想过要不要这样做，可是那会夺去你的一生，你会成为玄武族的……”

她停顿。

“你是想说，玄武族的奴仆？”他微笑，他并不介意做自己老婆的奴仆。

“你会永远失去与人群相处的机会……”

“我原本就没有融入过人世，我从来就是世外之人。我并不担心与他们隔离，我只要与你在一起。”他微笑了，“千寻，其实这样挺好的，也许你从来不是什么要引导我走向光明的人，而是我渴望的黑暗伴侣。等等，这个黑暗是褒义词，我的意思是想说，无论天上、人间，或是幽冥界，你在的地方我都乐意去。”

“我懂……”她略显黯然。若不是逼不得以，她不愿他成为玄武族的人。

“对了，我们的孩子可以看见我吧？”

“我们都可以。”

“那就好，否则你成天看见我是具骷髅得多难受啊，孩子们也受不了。”他开始开玩笑，他真的一点也不介意。

“我要带你去取你的东西。”她说道。

“什么东西？”

“玄灵武者被封存的武器与战甲。玄灵武者有自己的一身衣服、盔甲、头巾和面具，它们的颜色会随着天色变幻而变幻，白天是白色，阴天是灰色，黑夜是黑色。会帮助你潜行。你有许多特殊的武器，因为是刺客，你会有袖箭与手刀，还有很多种暗器。你不能只用弓箭，这些你都得学会，当然我会耐心教你。另外，你还会有一只幽灵狼，它是玄灵武者最忠心的跟随。”

凛央子双目发亮，听到这里振臂大叫一声喔吼！

“太有意思了，我的战衣、盔甲和武器是老婆给的，武功是老婆教的，开心死我了。我以后还能永远和老婆在一起，再也不分开。真是太开心了！”凛央子笑着喊。

“你都不生我的气吗？突然让你变成这样？”

“我恨不得你早就把我变成这样。从白鸦到白骨又如何，我不在意任何人看我的眼光。我还能让你少受些委屈！我是真正愿意给你当牛做马一辈子的！”

“别胡说，你是我的相公！”

“那当然！”他笑，“我马上就要非常厉害了！你看，我竟然还保留了翅膀，是不是前所未有的玄灵武者？！”

“是啊。”

“哇噻！我真是太棒了！我一想到我要变得超级厉害，我就兴奋，我就想和你马上亲热亲热！”他故意逗她。

“你……嘚瑟的也太快了吧！”她果然笑了。

“那是，我是谁啊，我是凛央子！来，跟着我念，凛！央！子！”

“大！疯！子！”

“不不不！是凛央子！”他大笑。

“哼！别的男人都会觉得，自己身上的东西倘若都是女人给的会很窝囊，为什么你这么开心？”

“嘁，他们那么想，是因为心里觉得女人不如自己，瞧不上女人，所以感到窝囊。可是千寻你比世上所有的男人都厉害，是天下第一，你器重我，觉得我好，给我这么多珍贵的东西，我当然开心。”

“你真的不生我的气吗？你已经彻底离开青龙族，你会是史书上永远的背叛者，除了我以外，世上不会再有人理解你所做的一切。你真的不后悔吗？”

“后悔？别开玩笑了，我不知道有多幸福。我觉得我自己特别伟大，真的。千寻，我不是在骄傲。我是真心觉得，千寻，以你的条件，你明明可以挑比我更好的人，可是你却选择我，这个爱起来最艰难的我。是不是证明我才是这个世上最最优秀最最棒的男人呢？！所以我为什么不开心！我要一直开心下去！和你一起！开开心心的生活！”凛央子笑着说话，但眼里蓄满了眼泪，一点点落下来。

她伸手替他抹去眼泪，“傻相公。”

“嗯，聪明娘子。”他哄她。

“等找回宵千，以后我们就要一世隐居了。”

“隐居吧，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去，无论多么无聊，我陪着你，我不抱怨，你也不要抱怨。你那么喜欢人间烟火，那么喜欢热闹，但以后你都得和我在一起了，牢牢得拴在一起。谁也跑不掉。”他假装威胁她。

她笑，依偎在他怀中，“我好怕，真的好怕怕喔……”

“小疯子。”他捏她的脸，摸到两指泪水。他知道她还是在伤心。

“别难过，千寻，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局了。如果我早知道可以这样，我会一早就鼓励你这么做，没有一丝犹豫。”

“我知道。”

“以后不会让你失望了，我是真的能保护你了。”

“是的。”

“那就抬起头来笑一个。”

“嘻嘻。”

“好假，重新来。”

“嘻嘻嘻。”她眼中依然有泪光，他低头吻住她。

“凛央子。”

“什么？”

“在这个世上我只爱你。”

“我知道。”

“凛央子。”

“什么？”

“这一次我们……”

“我们什么？”

“这一次，我们必需主动去找龙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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