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潮从光明圣堂汹涌而出，他们朝一侧陡峭的山沿而去，那里从来没有建造过依云梯，因为山势实在太过险恶。但是当他们靠近山沿，朝下看着万丈深渊时，他们看到了许多背着食物的曼什纳城民。

在光明圣堂上，积雪可以融化成水，但是食物一旦耗尽，便无处补给。

曼什纳城，全城城民皆是光明圣堂的信徒，且有许多人的父母、妻儿子女都在光明圣堂内祈祷，未曾下山。为了让光明圣堂的人们安妥的生存下去，曼什纳城民组成了一支勇敢的队伍，他们背上食物，趁夜从隐蔽的山路来到山阴面，攀登陡峭的山岩，不顾积雪湿滑，也没有任何照明，冒着随时有摔落深渊的危险，依靠简陋的刀具与绳索一点点朝上移动着。

千寻俯瞰着十几位城民，他们在黑暗的山上行进，像是坚毅的山羊，却也卑微地像是蝼蚁。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千寻不明白。

“他们不愿意让家人受苦，也不愿让他们的信仰被摧残。”冰砚斋在她身边轻声解释道。

“这样危险……”千寻心中感慨，“这对人类来说太艰难了……”

“但是他们心甘情愿这样做。”冰砚斋回答着，眼中噙着眼泪。

光明圣堂的人们竭力举着火把，希望为攀登的人们带去亮光，但是黑暗阻挡着他们。

光明苦涩难寻。

一支阴冷的箭，突然蹿了出来，射向攀登的人们。雪龙王普摩的军队发现了他们，并且立即发动了进攻。

“凛央子，帮帮他们！”千寻喊着。

“我知道。”凛央子话音留在山上，人已经飞速而去，扛着被一箭射落下山的人，随手又提起了数人，快速地提到山沿上去。

“我带他进圣堂包扎伤口。”冰砚斋说着，背起伤员朝圣堂飞奔而去，人们忙碌起来，有的帮忙接应食物，有的帮着掺扶城民。

凛央子穿梭在流箭之中，在黑暗里精准的飞向每一个登山的城民，或背或提，带着他们钻出箭雨，稳稳的放到山上。

千寻此刻的悲伤转换成了怒火。

死灵大军成批从山沿上涌了下去，笔直降落，但它们不会摔碎，它们只会化成白烟又重新凝结，在沛恩公的带领下，朝雪龙王的军队冲去。死灵比冰雪更寒冷，它们可以直接用冰锥刺进敌人的咽喉，饮食他们涌出的鲜血。

“别这样，千寻姑娘，曼什纳从来不是杀戮之城，他们也是受了军命才会做出残忍的事情。千寻姑娘，毕竟是活生生的性命，别伤害他们。”长老喊道。

“为什么这时候你们还要替他们说话。如果一味原谅，换来的是被屠杀，你们也能忍气吞声地死去吗？！”千寻问。

“千寻姑娘，您该知道，整件事一始便是一个错误，若用更大的错误去强行掩盖它，只会带来不可弥补的结果。”长老回答道。

所以我该怎么做？千寻糊涂了。

这时，凛央子将所有来送食物的城民救上山。

他飞回到千寻身边，看着她迷惘的表情。

“怎么了，千寻？”他心疼的问。

“我觉得很悲伤，我觉得我自己做错了事情，让他们背负这些。这对人类来说太沉重了，但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千寻哭了。

“你知道，千寻，你做任何事，我都不会责怪你。”

“我知道。”

“如果他们不能理解，不能原谅，你依然有我在你身边。”

“我知道。”她含泪点头，随后闭上眼睛思量。

于是她猛然将手一挥，死灵大军加快了收割的速度，普摩留下的千人军团在死灵的包围中，狼狈地被剿灭，不剩一名活口。

“千寻姑娘……”长老哀恸地说道。

千寻迎向众人，坦然面对着：“大错是我铸成，千古之罪我可以一己承担，我原本就是两手沾满鲜血的女子，我情愿用暴力解决这个隐患，而不是留下他们，随时去危害城民，危害你们。”

随即，凛央子大声说道：“这里是你们的家园，你们真的愿意看见那些强者来践踏，来蹂躏它吗？若是今晚我不在这里，我不能搭救那些送食物的城民，你们将眼睁睁看着他们被乱箭射死，落入万丈深渊。我不是劝你们放弃善良，我是希望你们可以懂得，用拳头用刀剑保护好你们的善良！泯灭人性，确实会有因果报应；可是一味善良，纵容暴力，却会让自己失去一切，失去自己想要真正保护的人啊。”

人们茫然地望着他们，像是望着两个异端。

似乎谁也说服不了谁。

冰砚斋急匆匆地跑了出来，但是被人们拦住，他们不再让他靠近千寻。

这样的沉默与僵持，像是在送客。

千寻点了点头，她懂了，转身，握住凛央子的手。

“我们走吧，留在这里，只会为他们增加不安与负罪感。”

“千寻，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是想保护他们。”凛央子说道。

“千寻姑娘。”冰砚斋在人群中喊：“也许这里不能成为你的家，但是请你记得这里的景色，这里的花朵，还有这里的阳光。记得这些美好的事物，它会让你的心永远不在黑暗之中！千寻姑娘！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千寻听着，惊讶地扭头看着，但是冰砚斋被人群阻挡住了，视线里找不到他。

凛央子伸手抱起千寻，带着她和女儿飞向高空。

“普摩没有那么容易从鸦神手中带回龙霖，鸦神恨毒了雪龙王普摩，若是有一场恶战，普摩想从蓬莱回来都难。曼什纳城眼下是安全的。千寻，你想去哪里。”

“我始终担心光明圣堂，你不在的时候，冰砚斋待我像是家人。那里虽然不是我的家，却是他的家，我不想让他伤心，也不想让他绝望。”

“我懂，千寻，我都明白。”

“我们先去翡翠地宫看一看，确认一下沉寐皇后的状况。如果没有不妥。我们俩便好好商议一下，如何长久地保护住曼什纳城的平安。”千寻说道。

凛央子一概应允，温柔回答：“好，都听你的。”

随即二人远去，像是划过云层的一道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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