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儿部沙漠】

千寻揉着眼睛醒来，怀里抱着姜江，这孩子还熟睡着。她掀开毯子，打了个呵欠，看见白虎王正捧着书卷，灯下阅读。她已经一觉睡醒，他还不曾休息过，精神十足。

“这白象宝座真是宽敞，像个会移动的帐篷。这白象也是又高又大又稳，我好想养上一头。”千寻说道。

“你方才说梦话了。”他没有抬头，但是微笑着。

“啊？我说啥了？”

“时不时嘻嘻一笑，喊着相公、相公，还有打架。”他说。

哈哈……千寻做了个鬼脸，“我刚才确实梦到他了，他在梦里说他爱我，嘻嘻，你不知道我有多得意。”

“作为你的丈夫，说爱你不是寻常事？”

“不不不，你不懂，我相公他这个人吧！怎么说呢，他特别被动，人又倔，认死理，每次他要承认他真心爱着我，都跟玩一次命一样。真的。”

“呵呵，我大概是真的不懂。然后呢，还梦见什么？接下来会是春梦的情节吗？给我讲讲。”

“哪有，然后我就叫他和我比试比试武功，他不肯，跑掉了。”

“床上的武功。”

“胡扯！拳拳入肉，腿腿见血，猛扎猛打的真功夫！喂，身为国王你庄重点好吗？”

“好吧好吧。所以，你是很喜欢打架吗？”

“当然，不过要看跟谁，一般人我不打，省得我下手没轻重，被我打死喽。”

“一个刀螂店的姑娘，能有多厉害？”

“上天我敢屠神，下海我敢剿龙！进山我能伏虎！入地我能降魔！”

“哈哈哈哈哈，你就吹吧！有机会我俩打一场？”他问。

“好啊。我吹我是你孙子！千寻二字倒着写，我叫寻千！”千寻捏了捏拳头，关节咯咯作响。

“哈哈哈哈哈哈，疯子，你真是个小疯子！这世上还没有一个女人敢直接答应我的挑战，即便是我的皇后，也要顾虑再三，你却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真是胆大包天啊。”他笑。

“喔，这样啊，那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她爬起来盘腿坐在他膝边，看着他。

“咦，刚才还豪情万丈，忽然又当缩头乌龟了？”

玄武可不是乌龟嘛，能屈能伸大丈夫！只是没兴致和你打罢了，别想太多好嘛。千寻嘴皮子在动，但没发声音，翻了两个白眼然后打量他。

虎啸顷金十指带满了戒指，赤裸的胳膊与双臂上戴着各色宝镯，颈上佩戴着好几层璎珞，腰带上佩满了装饰，即使不着丝络，他依然被这样金银首饰丰盛的点缀着。

“毕竟富贵，你还读书？读的啥呀？”她问。

“《四国书》，常看常新。”

“咦，你手上有好多疤，怎么来的？”

“姑娘，你的问题还真跳跃。”

“嗯，这几个疤怎么来的？”她指着他左手臂上的一串伤疤，连起来像是星斗一样。

“想听？”

“想啊。”

“还记得我与你说过，一位少年初恋上的女孩，却被他的父亲纳为妾室的故事？”

“记得啊。”

“女孩被少年父亲派去的英俊男人们所诱惑，放纵在情爱之中。”

“是啊，最后被拖出去喂了老虎。我都记得。”

“那其实不是父亲下的命令。而是少年带着佩刀，来到女孩面前，问她究竟有没有爱过自己。女孩无法回答，少年便用刀尖在手臂上划下一刀，一连问了七次，划了七刀，但是女孩对他血淋淋的手臂无动于衷，她根本不爱他。所以少年最后拖着她的头发，把她带到虎旁，亲手折断了她的四肢与腰，将她一节一节喂给了老虎。”

“真是，爱得，很激烈！”她说。

“少年冲动，血气方刚，难免爱的很激烈。当初的伤疤，成为了日后的警戒。别为不值得的爱情伤害自己。”他淡然一笑，早就释然了。

“那，这条伤疤是怎么来的？”她问，总不见得白虎王身上的伤疤全是为情而来。

虎啸顷金将《四国书》一翻，打开白虎国的古地图来，虽然疆界与一些城池有变化，但大部份还是照旧没变。

“看，红海蜿蜒绵长，在海岸边除了玉琉城，还有荆棘城，法尔斯城等五座城池，红海对面是凶狠的蛮族与魔族。他们经常攻击红海上来往的船只，导致红海最后渐渐不再通航。”虎啸顷金说道。千寻点点头，这些她知道，但是他声音浑厚低沉，听他讲解挺有意思。

这时姜江也醒来了，带着困意，被千寻揽在怀中，一起听虎啸顷金讲故事。

“我十岁时，在荆棘城度过生日，那是一个漫长的夏天，女人们总是在跳舞，男人们总是在角斗。我独自从花园里溜出去，跑到红海岸边玩耍，荆棘城有最美的金色沙滩，沙子里有美丽的贝壳，有趣的红蟹和漂亮的海星。大海对十岁男孩充满了诱惑，我被白色浪花迷住了，一直站在海边不舍得离去，不知不觉往前走了很久，已经远远离开了守护士兵们的视线。然后，我发现了一艘大船，它冲上海岸，冲过沙滩，已经在乱石群前停了很久，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发现它，我听见上头有声音，就像是小孩子们赤脚在木头上跑动。我很想去看看，大船的甲板上布满了海草，从两侧挂下来，我攀着海草爬上船，发现甲板上根本没有人，只有一些已经死掉发臭了的鱼虾。这时船舱里发出呼吸声，那种老年人喉咙里带着痰，粗重的呼吸声，我便想要走到客舱里去看一看……”

“你不害怕吗？”

“害怕？我可是从小就知道，等我长大后是要成为白虎王的男人！”

“哈哈，好可爱。感觉就像是虎头虎脑的男孩，一直在跟自己说，我会成为白虎王！所以我什么事情都不害怕。”

“对就是这样。”他笑。

“然后呢？”姜江问。

“然后我走进了客舱，那是一艘平民的客船，船舱非常大，除了厕所以外，没有隔间，舱内放着木凳与吊床，无论男女老少都挤在一起。那是整整一船的人，看着我进来了，我喊着有人在吗？有人吗？却没有任何人回应。船舱的地板上到处都是绿色粘稠的液体，一股腐烂发酸的气味。我走向一个离我最近的老太太，我推了她一下，她倒在地上，肚子鼓得非常大。我看见一个年龄和我相仿的小男孩好像在动，于是我向他走去，他双手捂在肚子上，头低头，我问他怎么了，他不理我，我推了一下他的手，手松开了，露出肚子上的血窟窿，我问他，你疼吗？要我帮你吗？他忽然张开嘴，从她的嘴与肚子里，有东西蠕动着，往外爬，我几乎就要看清爬出来的东西是什么的时候，一件锋利的东西刺进了我的手臂，血顿时涌了出来，四周的死人突然蠢蠢欲动，发出可怕的声响，正当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有一双手将我抱了起来！”

啊！姜江吓得叫了一声。

虎啸顷金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别怕，抱走我的人是来找我的将军，他一把将我抱了出去，并且用火把驱赶从死人身体里爬出来的东西，他说这艘船已经被魔族侵蚀了，所有船员与乘客都已经死了，他让士兵们在船上泼油，然后一把火烧了整条船。”

“那你手上的伤？”

“御医为我清理伤口，他们用银钳从我的胳膊上拔出一根东西，类似于独角仙的角，甲虫的质感，但又锋利的像把匕首，带着倒刺与毒液。这种毒液一旦沾到伤口，肌肉便溃烂了，很难愈合。这个疤就这样留下了。”他笑。

“很恐怖，听起来，海对面的魔族又神秘，又恶心，又恐怖。”

“魔族与蛮族的智慧很低，他们的贪婪与进攻，都只是本能，对他们来说，擅于利用武器与工具的我们也非常恐怖。”他说。

“嗯，听起来，就像是这些伤疤成就了你现在的阅历与胆识。”

“男人，有些伤疤本来就是小事。而我同你说的这些，更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换句话说，你还有很多很多故事。”姜江问。

“当然了。”他笑。

“有机会再给我们讲讲吧。”姜江央求道。

“好啊。”虎啸顷金大方地回答。

千寻笑了，此刻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两父子，倘若姜江的未来，要在白虎王与青龙王之间选择一个。千寻倒情愿姜江跟着虎啸顷金身边，而不是龙王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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