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丹颬摇摇头。此刻教训龙王钰，恐怕就像是对着镜子教训自己一样。

“那我们走吧。”千寻说道。

众人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们，不信他们就这样决定离开。

雀丹颬默默转身，先一步离去。

“喂，你听着。”千寻对苜蓿说，“等你的疯子龙王醒了，你告诉他。有手有脚的人是困不住的，他若真厌烦了他的生活，就不要找任何借口，直接脱下王袍走人吧。除非他习惯了这样生活，否则人只要横下一条心，怎么都能离开的！”

苜蓿吃惊地看着她，觉得这个杀手真的很奇怪。

千寻说完，这才追着雀丹颬脚步而去。

“喂喂！你说我俩莫名其妙嘛？！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女官跳出来抢白我们一通，我们就莫名其妙的走了。”千寻一把扯掉蒙脸巾，对雀丹颬喊道。

“来揍红海龙王的提议，原本就很幽默，以一种更幽默的方式结束，没有什么不好。”他冷笑，随即扭头看着她，问道：“你过去也是这样？带着兰霖一路胡闹？”

“我胡闹？”千寻昂起头来想了想，一挥手说道：“好多年前的事，不记得了。”

“想来也是奇怪，影娘这样端庄大方，他竟然舍而取其次，竟然会喜欢你。”雀丹颬道。

“什么？！”千寻顿时气炸了，“你是说我不端庄不大方了？！”

“你哪有一丁点的端庄？！又何曾有一丁点的大方！”雀丹颬怒了。但他的怒火并不是因为千寻带他走了这一遭觉得丢脸，而是因为苜蓿那番话，又揭开了他深藏在心的旧疮疤。他因此非常难堪尴尬，需要做点什么来发泄掉这种情绪。

“喏！你心疼你老婆我可以理解，情人眼里出西施，在你眼里，我自然比不过她！但是你要说我不端庄不大方，就是你眼睛瞎！”千寻跳脚。

呵呵……雀丹颬冷笑以对。

千寻何等聪明，脑筋一转，立刻想到了：“你少拿我做文章！怕是你自己心里隐藏的怒火又被激发出来了吧！”

“神经病。”雀丹颬拂袖往前走，不知道为什么，同这个姑娘说话特别容易毛躁，说不上几句就老想吵起来。但是这种暴躁，却往往是因为被揭穿了面具，要拿真实情绪来面对。他不喜欢这种沟通模式，于是决定闭嘴，不再和她争辩。

她快跑两步，绕到他前面去：“生气啦？”

神经病。雀丹颬心想。

“真生气啦？”

雀丹颬缄默如铁。

能吵架倒好办，如果死活不开口，倒让千寻挺头疼的，好像自己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伤到别人一样。

“别生气啦……”她轻轻又说一句，见他根本不搭理自己，越走越远。

她停下脚步，望着他的背影，她慢慢卷起袖子来。

玄冥盾在月光下流淌着闪闪寒光。

“雀丹颬！”她忽然高吼一声。

他愣了一下，扭头看去。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随即腹部遭受一记重创，痛得天眩地转，他慢慢瘫倒下去，眼前一片冒着金星的黑暗。

“我会把你放到安全的地方，醒来你就自己走吧，不要再跟着我了，我要去沙耶逻皇宫，那地方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再见，朱雀。”她抱住他，不让他躺在地上。雀丹颬这样骄傲，又爱死了风雅整洁，随地一倒肯定会不高兴。

真有意思，过去是死对头，现在反而会担心他的安危。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呀，她心说着，扛起他，跃上了重檐。

“丹影呢？”白虎王再次看到千寻时，纳闷另一个人怎么没回来，“难道被龙王钰打死了？”

“不，他被我打死了，我很讨厌他，扔到红海里去了，他就是一个江湖骗子，不值得你重用。”千寻说。

“喔？”虎啸顷金笑了起来，“能不能得到我的重用，难道不是由我说了算？”

“我全能尊贵的白虎王，当然是由您说了算，我只是替您作了一会主。”她扮了个鬼脸。

“鬼灵精。”他笑，“那你们拿龙王钰怎样了？”

“没怎样，他身边有个女官，莫名其妙跳出来讲了一通龙王钰的身世与遭遇，听着挺可怜的，就不想揍他了……”千寻说道。

啊？虎啸顷金无法想象这是一种什么状况。

“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都恨死他了，但他是真可怜啊……”千寻说道，用力挠挠头，“我觉得我就是太情绪化，情绪一上来，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能体会吗？”

哈哈哈哈哈！虎啸顷金仰头大笑，这次姜江被吵醒了，从毯子里钻出来，纳闷地看着他们。

“行吧，你尽情嘲笑我吧！再见。”她怒。

“不不不，我能理解。有时候，情绪化是一种诗人气质。我喜欢有这种气质的人。”他笑。

“可我不会做什么诗呀。”她摊摊手。

虎啸顷金摸摸姜江的脑袋，又看了看她，“那我来念一首我的诗怎么样？”

“哇，你找到感觉啦！”她拍手。

他笑，斟了杯酒，慢慢饮了几口，四周安静下来，只有兽蹄在沙漠中的步行声声。

不知不觉，他用他低沉的嗓音，悠扬念起了他的诗作。

我站在七年里一动不动。

路过的人们啊，你们别跟我说话。

过往的风还停留在我的脸上，裹挟着今天的海。

别担心我，我从来不会迷路。

我看到的每一个东方，都留在一艘从未出发的船上。

我这样的一个懒渔夫，或是一颗藤壶。

在上弦月的微光里，每天讲一个故事。

一共三百句话，然后沉默，再多一个字我也不说。

愿意听的人啊，请安静，在你们匆匆的脚步与嘲笑里安静。

“好棒！可是没有人敢嘲笑你啊。”她用力鼓起掌来。

“傻瓜，这是诗。”他笑，“诗和风一样……”

“和风一样？”

“只有意境，没有形状。”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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