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城】

九猿与鹤关再次被带到兰霖面前。眼见满堂盔甲森严，一众军仪整齐，在这亥子之交，必是有准备奇袭的打算。九猿与鹤关下跪行礼，抬头再看龙王，一身鳞彩之铠，鳞色炫耀，众色无光。

一手掌握傲尊溯流神杖，一指轻点龙玺。眉宇有千山，眼颦蕴万水，若说威仪纵横，却又多出一种风流，若说风情绮丽，却又生得是一番战龙在野的傲心狂气。

九猿心中不由感叹道，“百个燎空堺抵不过一个龙王，十个雀丹颬比不过一位兰霖。玄武公主到底是好眼光，我们所投奔的正是我所渴求的贤主明君。”

“哈，好一张会夸人的油嘴滑舌。”普摩笑道。

兰霖悠然道，“莫拘泥于衣冠之相。宣战之时，只说奇谋战略，不说歌功颂德。你们既已到我跟前，那么告诉我，你们能为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鹤关忽然朝前跪了两步，说道：“我背得出铁翼营各层级军职名单，能为您奉上京城与皇宫的全部军力配备数目，我知道铁翼营的准确位置，知道他们铠甲的弱点，兵器的强韧，惯用的战略……”

“哟，简直是个宝贝了，燎空堺替我们养了你这么一个大宝贝。”普摩说完，哄堂大笑起来。唯独兰霖只是嘴角轻轻勾动一下，并无表情。

“不不，请龙王们听我说完，我有肺腑之言呈表。”鹤关连连摆手。

“说吧。”

“我本来就是没有回头路的人，也知道这种出卖老主家的下作，我绝不是要以此邀得什么重赏，也不要封臣拜相，奔波流亡的这些日子，我深深思量清楚了我自己是什么，掂清了我的份量。一个薄幸寡义的叛臣，怎么可能得到新君的重用，我鹤关，只求龙王平定四海后，赏赐我一个轻闲的文职，誊抄也好，守库录卷也好，离朝政战务远远的，俸禄够我娶妻生子置地就好。”鹤关说到此磕了一个大大的响头，匍匐在地面，“只此一个请求，再无其他观想。”

这些话，鹤关对九猿也不曾提过，九猿心说，此人夜夜辗转反侧，原来是在考虑这些，骨子里到底是懦弱之人，早看出不是同道，也罢。

普摩与兰霖对视一眼，心想这鹤关倒是有自知之明。

“准了。”兰霖点点头，悠悠看向九猿。

九猿与鹤关截然相反，他站了起来，揭开斗篷，露出刻画满符咒的红色脸庞，“诚如所见，我是一名巫师。朱雀兴巫重巫，但青龙族以巫邪之道为耻。我能为您做的，是玄武花笙万乐公主帮助我做到的。我与我的亡妻能在梦境中连心相通，而我会朱雀族变化面容的心法，两术相合，能使京城所有黎民百姓在梦境中受到龙王感召，壮其声威，全民皆兵，奋起反抗朱雀。”

普摩倒不关心什么全民皆兵与内外响应，只恶声问道：“这是玄冥傀儡术，是邪魔歪道中的邪魔歪道！她帮你修行到第几层？！”

“最初一层，梦境相通。”兰霖道，“梦中托化，应该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他脸上是朱雀封印，修炼玄冥术永远不可能精进，只此而已了。而且与全城人族梦境相通，消耗非浅，我怕你是用命相搏，来为我效力。”

九猿两眉一立，圆睁双目，心想这龙王太过厉害，简直像是与玄武公主思境合一一般。

“喔？！青龙战役，出了第一位死士，还是来自朱雀族的。”普摩说完，又是哄堂大笑。

“所以你现在可以说你想要的封赏了。”兰霖淡定依然。

九猿咽了一口唾沫，紧握双拳道：“我……我！九猿，想成为青龙国师！”

啐，痴人说梦。人群里有人直接鄙夷了。

九猿却更大声地吼道：“我九猿！想成为青龙国师！我会顷我一生，证明我的能力与我的忠诚！”

普摩冷笑着背过身去，啥也不说，放了个响屁，以示回应。

大殿里顿时嘘声一片，将臣们以长枪咄地，纷纷嘲笑着他痴心妄想。

这一次，兰霖被普摩逗乐了，掩住鼻尖，侧脸笑了起来。

九猿见龙王也讥笑自己，不由心寒，气愤的怒目圆睁，双瞳激红。

兰霖却忽然起身，走向他，慢悠悠绕着他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道，“站着说话，除了声音壮，并不壮本事。旁人也许因为你一时气概被震住，但绝非久长。我的确能赐于你理想的职务与名望，但是受不受人排挤质疑，出自你日后所展示的本领威望与德行。”

听到此，普摩扶剑吼了一声，“什么，你真想封个狗屁的朱雀狗国师出来？！信不信我即刻当堂斩杀了他！”

“堂兄莫急，听我说完。九猿。”兰霖微笑着看向他，“我要革你旧族籍，削你朱雀红发，你要向全青龙族人写一份罪己书，言明你以罪人之身立誓为我族效力的决心，一生不可再娶，不可有子嗣。以此，我封你为龙袴国师，但，有教无政；赐你御林殿中院，但，一世不能踏出此院，不能结党，不能营私。你若觉得能接受，不视此为屈辱，就留下，我会尊重你，以国师之礼待你，换而言之，你在青龙境内，只我一位朋友知己；若不接受，我赏你金银田宅，废你法术，送你远去东海沿岸享清福，我也不用你在梦境托化，为我效力。”

普摩听完翻着白眼想了又想，似乎就是赏了个名号，等同于被软禁的奴隶，有教无政，相当于关门作学问，有任何事只能与皇帝一个人讲。好像也没什么大不妥，但又觉得便宜了他……普摩忍不住提醒道，“青龙族以巫为贱啊，你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全族人都要笑话你。”

“堂兄也说我是鸡鸣狗盗成帝，我的事迹一定会被记录到历史中去。洪荒前后，经纬内外，找不出似我这样第二个弃子成道的龙王。众口销金，淆乱褒贬，我龙霖担得起。”

话说到这般田地，哪还有人辩驳得倒他。普摩咽声，冷冷看着九猿，“那就看他呗，气性这么大，说不定以为你在捉弄他。”

“不！我留下！”九猿当机立断，向兰霖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兰霖微笑着向他伸手，请他起身。

随即兰霖一振皮氅，走出大殿，面向苍穹，向罗列星斗傲然道，“诸将听令！摆酒祭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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