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旁边一个老主顾拉住许月，悄声说：“小姑娘，别问了！她都是答非所问的。一个孤老婆子，耳朵又聋，脑子又有病，还是怪可怜的。”

许月睁大双眼，吃惊地说：“她一个人？那她怎么天天来买盐呢？我以为她很大一家子人呢。”

老主顾笑了，神秘地说：“你待会儿跟着去她家看看就明白了。”

婆婆又来到了电话旁，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全是说的玲玲小时候的事。好不容易等她说够了，许月悄悄在她身后一路尾随。

婆婆的家在一单元底楼，只见她进去后径直来到厨房，把盐一股脑撒在锅里。

许月一把捂住嘴，她在窗外清楚地看见厨房的锅里，盘里，到处堆满了盐。

许月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溜烟跑回了超市。妈妈在门口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许月抓着妈妈的手：“你知道吗？那婆婆真的脑子有病！她买盐不吃，到处撒在厨房。”

妈妈柔声说：“孩子！你知道为什么吗？当年婆婆的女儿一心向往大城市，挣脱了家庭的束缚，只身一人去闯荡。后来不幸出了意外，客死他乡。婆婆在去年老伴过世后，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她的记忆里不断重复女儿和丈夫的影像，不得不靠电话诉说对亲人的思念。一直以来，她节俭，舍不得放油放盐，老伴和女儿不知埋怨了她多少年。现在她不停撒盐，只是为了讨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欢心。这看似不起眼的一袋盐，透过悠悠岁月，承载了一个女人多深的爱啊！现在你还认为她脑子有病吗？”

许月拼命摇头，她轻轻拿起一袋盐，贴在脸上，泪水滚滚而下。

泪眼朦胧中，更坚定了心中的决定.”

刚讲完三扇门悄无声息全开了，犹如三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屹立眼前。

我紧张地吞了一下口水，看着柳子恒，他愣了愣随即走近了最中间那扇门。

很快灯亮了，橘红色灯光，斑驳的墙上投射出几个张牙舞爪的影子。

柳子恒走在前面，视线落在墙上的玻璃框上，里面夹杂着几张黑白照片，看得出颇有一些年头了。

四个人，两个清秀的小孩，很显然是一张全家福。

像是想到了什么，我啧啧称奇说这季勇明明是不存在的幽灵，特么居然能显影出来。

柳子恒看了我一眼说这有啥奇怪的，他是执念的产物，一点点养大，自然和一般人看上去无异了。

看了看四周，陈设古朴，还有一个梳妆台，估计是季氏父母的房间。

柳子恒叫我四处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说完就走近相框，专心致志研究了起来。

我摸索了一阵，很快从梳妆台抽屉里找到了一本日记，看上去有点年头了，封面都泛黄了。

我扬扬手说找到了这玩意儿，柳子恒头也没抬一下，一声不吭。

我凑到他面前，问他在看什么，他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我又问了一遍，说这全家福有啥诡异之处吗，他点点头说这是个载体，承载季勇的幽魂。

我被吓了一跳说难道季勇是幽魂，他们知道？

“季凤肯定不知道，她应该是后来死后知道的，季妈妈绝对知道，这是她的意念衍生出来的产物。”

顿了顿他接着说差不多是鬼童的养法吧，季勇在这里一点点长大。

鬼童？

像是想到了什么，我惊呼出声，说岂不是还得有人供给他肉身，所以说他才和普通人看上去没两样。

柳子恒点点头。

接着视线落在我手上，一眼瞥见了日记本，说好好看看上面都写些啥啊。

我回过神来连忙低头细看，字迹潦草，每页上东一句西一句，杂乱无章。

没有日期和天气，不像是日记，倒像是随笔。

“这事儿沉甸甸压在心里，就像石头一样堵得慌，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继续多久，再下去我会疯的。

每晚都睡不踏实，老季也是，只是他嘴硬不肯承认罢了，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季凤又生病了，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都是我们做的孽啊。

要是再选一个，我宁愿要一个健健康康的女儿，也不要现在外人羡慕得儿女双全。

偷的，总归要还，就像小偷最终都难逃法网，我在静静等着我的报应。

老季说不会的，这世间只要有钱，啥事儿办不成。

我笑了，他肯定不懂这句话，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早出晚归，成天不着家了，每次回来都给我很多钱。

家里有了现代化电器，孩子穿上了最漂亮的衣服，全村人都羡慕我。

可是，我的心有多痛，谁知道呢。

那个孩子死了，何其无辜啊，我不安，我惶恐，她是代替我的孩子死的。

老季说别怕，人死不能复生，钱能让人得到安慰，每个月给对方汇一笔钱就行了。

呵呵，他想的真简单，他根本不懂一颗母亲的心，再多钱也压不下丧女之痛。

我偷偷去看了那女人，背着老季，他知道了会大发雷霆的，他割断了除了钱以外两家任何的联系。

那女人疯了，天天抱着一个破布娃娃河边洗，说洗干净了女儿就会回来。

我看不下去了，买了一个很漂亮的布娃娃给她，谁知她不要，还咬伤了我。

儿子又长个儿了，每次我都不敢看他的眼神，那么稚嫩那么无辜，他哪里知道自己压根就不该存在这世间啊。

最近他老是唠叨做梦的事儿，每晚重复同样的梦境，那片水，黑压压一片，瞬间就把他吞噬掉。

我害怕极了，和老季说了几次，他非常生气骂了我，说我胡思乱想，但转身就去庙里求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符纸，贴得满屋子都是。

我知道，她来了，她来讨债了。

儿子，我保不住了，那不该是我的东西啊。

女儿，女儿也要走了吧，夜夜梦游，脚上全是泥，她在梦境中行过千山万水。

我不忍心，我偷偷哭泣，祈求老天爷把一切苦难降在我身上吧。

可惜，老天爷不理我。

女儿，不知去向了，我也要走了吧。

我恨，我悔啊，一步错步步错。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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