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响在耳边让我的心不断往下沉，有一种莫名的慌乱。

忽然萧小云怒吼出声，不，应该还有那个女鬼，面前的身躯传递出两个不同的女声。

音色不同，但相同的是都包含着极大的愤怒，悲楚。

我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发现她正抬头仰望天空，连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天空变色了，通红一片。

渐渐地，血红的月亮浮出了云层，越来越红越来越亮。

很快，耳边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声音，夹带着惨叫声，呜咽声，齐齐灌进我的耳膜。

我连忙捂住耳朵，想把这声音挡出去，不过却没有用，一丝丝一缕缕往脑子深处钻去。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丧失殆尽，我踉跄着跌倒在地，手死死握着栏杆。

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我咳嗽起来，越来越剧烈。

好不容易平息了，抬眼看见无数红影子围着我转，头晕目眩的感觉袭来，我连忙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开时，那些红影子静止不动了，但哭声，惨叫声却越发大声了。

定睛一看差点吓得魂飞天外，人，密密麻麻的人，残缺的人，做着各式各样古怪的姿势。

时间，仿佛定格了，我的心似乎也快停住跳动了。

好半晌我稳住了身形，缓缓站了起来，仔细看着，终于发现了那些姿势古怪在哪里。

全是，死亡姿势，他们在重复着死亡瞬间吧？

“水干了，养尸地的魂魄出来了，我姐姐也要来了吧。”

萧小云桀桀怪笑着，朝我伸出手，似乎是想触碰我。

我吓得连忙躲开了，眼神不经意扫过栏杆下面，果然河干涸了，估计是在血色月亮升起来的时候吧。

一个红影子从天而降，落在萧小云面前，她的眼睛顿时直了。

“姐姐，姐姐，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谢芬，久久无语凝视着她，直到眼眶里盛满血泪，又簇簇落下。

她那张布满伤痕的脸，被血泪冲洗下，更显得触目惊心，让人不敢直视。

“小云，妹妹啊，我的妹妹……”

谢芬忽然放声大哭起来，一把攥住了对方的手，身形抖动得厉害。

心里一酸，我的眼眶也跟着红了，天知道萧小云为了等这声呼唤等了多久，谢芬终于肯认她了。

或许是养尸地消亡，所有事情即将皆付微尘了，她总算可以不再伪装，能顺着心意活了。

哪怕，只是短短一瞬。

“姐姐，你终于认我了，这，这太好了，我想你啊。”

谢芬点点头，和萧小云拥抱在一起，放声大哭起来。

我怔怔看着，心里也涌起了万千愁思，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不停滑落。

直到，一只手重重拍打在我的肩膀上，我扭头一看，竟然是无常。

这会儿他的眼神已经不再呆滞，满怀深情地看着我，似乎恢复了正常。

“然然，你在这儿，真好。”

我愣了愣，说你能认出我了吗？那个头颅……

“该死的，那是假的，她骗了我，卑鄙，我要她付出沉重代价。”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向那些红影子，抓起其中一个，用拳头使劲头顶捶打着。

我回过神来，惊呼出声，不要，先别伤害她！

可是，已经迟了，很快那红影子犹如水蒸气化作乌有。

短短一瞬间，夏晓消散于天地间，魂飞魄散。

接着谢芬牵着萧小云的手走到我面前，我忽然想起她帮助我赢了游戏，唯一的要求就是让我劝服萧小云离开这儿，开始新生活。

可是，我没有做到，眼睁睁看着萧小云和女鬼做了交易，她的魂魄皆已变薄，估计命不久矣了。

“对，对不起。”

谢芬摇摇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说没事，这结果我很满意了，我妹妹这样做是想和我一起往生，我愿意。

“可是，他们，他们这些人……”

“没事，很快会消失殆尽的，海市蜃楼出现，养尸地被蒸发，他们不过是还原临死前的瞬间罢了。”

这会儿呜咽声已经停止了，四周静得可怕，无常流连在那群红影子里，一个个抚摸着。

眼神里流露出愧疚，不安，还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太多情绪交织在一起，他的眼神连带着脸越看越陌生。

“我对不起他们，这些，都是为我牺牲的。

我本来魂魄薄如纸，就是踩着他们的魂魄，我才一点点丰满起来，再到后来有了实体。”

我愣了愣很快回过神来，不必多说这肯定是大老板和道长的杰作，为了复活一人，牺牲了这么多无辜的生命。

“其实你不用太自责，这根本不是你的本意，你也是身不由己啊。”

无常仰头狂笑起来，笑得眼泪横飞，笑得我心惊胆战，不知说错什么话刺激到他了。

“哈哈，是啊，我自始至终都是身不由己，好比一个戏子，却连看剧本，改写剧本的资格都没有。

演什么，演到什么时候都是别人说了算，我从来没有发言权，没一个人会聆听我内心的声音。

我的心被狠狠撞击着，一股莫名的痛意蔓延至全身，我能理解他的痛苦，他的挣扎，年复一年堆积疯长的绝望……

猛地，他抱住了我，不，应该说投入了我的怀里，那姿势就像一个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投入了母亲的怀抱。

“养尸地消亡了，我的命数将尽了，我再也不用像个孤魂野鬼游荡了，真好。”

“你会去往生吗？下辈子又是一条好汉。”

千言万语哽于喉，我费力地挤出了这一句苍白无力的语言。

“不，我没有资格，我身上背负着重重叠叠的冤魂，哪有资格奢求下辈子啊。

柳然，能认识你真的很高兴，你是我生命里穿透重重黑暗的唯一一丝光亮，虽然短暂，但够了。

我会永远留在这儿，留在这片天空里，你若是有那么一刻想起我，就抬头看看天空，好不好。”

我点点头，心里被悲情愁绪塞得满满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别忘记我，只要有你记得我，那我就不算白来世间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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