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么多年他都存在于我的心里，脑海里，偏偏现实里没有他啊。

我想他，想见他，想见到立体的他，而不是抽象的剪影。

所以，只得在这里，只有血色月亮里能满足我一切的幻想，我能依偎着他，他说爱我，只爱我一人……”

女鬼絮絮叨叨，喋喋不休，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只说给自己听了。

我皱皱眉，看来海市蜃楼的作用还能回到某年某月时间长河吧，她能自欺欺人好好爱一场。

另一边，无常还抱着头颅窃窃私语，眉眼间温柔似水，两人互不打扰，各自倾诉着对心上人的情思。

我想到了柳子恒的嘱托，于是绕到了无常身后，轻声叫着他的名字。

叫了好多声，他终于回过头，震惊一丝丝从眼神里宣泄出来。

你，你是？怎么会这样？

他看看我，又看看手里的头颅，对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颇感惊讶。

我趁此机会上前，一把扯下头颅上的脸谱，很快露出了夏晓的脸。

无常惊叫一声，手一松，头颅落在地上滚出了好远。

“她，她是假的，假冒的？我就说嘛，你咋忽然变得热情似火了，原来，原来如此啊。”

“不，不要，不准坏我的好事！”

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好像，好像是萧小云。

我震惊地四处张望，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她的声音，她明明不在这儿啊。

很快，一个身影从女鬼背上飘了出来，转瞬间走到我的面前。

我惊讶地看着对方，长裙飘飘，但裙下却没有，没有脚。

“你，你怎么会，寄存在她的体内？”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萧小云，心里隐隐生出了不祥的预感，她和她达成了某种交易吗？

她，到底做了什么？

“哈哈，准确说应该是她寄存在我的体内，我成了她的宿主，我们深度信任，各取所需。”

“你，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姐姐已经死了，死了，你做再多的事儿都是徒劳的，无力回天了。

你为什么要执迷不悟，你是想让姐姐悲伤，痛苦，不得安宁吗？”

“哈哈，我现在很清醒，我在做什么心里一清二楚，在你说了那番话后我全都想起来了。

是的，我接受不了姐姐的死，所以选择了逃避，我一次次告诉自己姐姐没有死，强行篡改了记忆。

可是你，非得让我清醒，让我清醒得感受痛意，那么我就不能坐以待毙了，我得做点什么。”

我愣住了，“做点什么？你做什么了？你控制了她，还是他？”

“哈哈，当然是她，夏晓，那个一心想改变容貌改变宿命的女人，至于这个，我们算是相辅相成，互相成就吧，我肯定没本事控制她。”

我的眼睛越瞪越大，似乎有千言无语挤在喉间，迫不及待想倾诉。

“原来，原来是你怂恿她穿上红旗袍，变成我的样子，让无常爱上，迎娶，你的目的何在啊？”

夏晓和女鬼的目的，尚且明朗了，唯独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我实在捉摸不透。

“……”

“你以为这样做，就能让你姐姐复活，让她和你相认吗？

别做梦了，她的魂魄经受了很多次毁灭性碾压，早就粉身碎骨了，她飘荡在世间纯属受罪。

要不是为了你，她早就走了，你若是真心疼惜姐姐，你就高抬贵手，放过她也放过自己吧。”

萧小云死死盯着我，久久无语，渐渐眼眶里濡湿一片。

看来我的话起了作用，打动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做了那么多自认为为姐姐好的事儿，到头来发现全是错的，全是徒劳啊。

“你知道吗，海市蜃楼的能量，绝对超乎你的想象。

我要姐姐从这儿走，去冥界，去往生，我也要从这儿走，这样我们都可以不用饮下孟婆汤，不用失去这一世的记忆。

下辈子，我们还要做姐妹，再续这辈子未尽的情谊。”

我愣了愣，很快恍然大悟了，原来，她的目的是引出海市蜃楼，送走姐姐，还有自己。

“走吧，随我走吧，去养尸地，那儿的天空才是真正的海市蜃楼。”

我还没回过神来，萧小云上前扼住我的手腕，拖拽着我往前走。

我使劲挣扎着，回头看向无常，他的眼神落在某处，嘴唇一张一合，似乎已经丧失理智了。

叫了几声无常，没有反应。

萧小云的身形抖了几下，我这才发现她变得很薄了，和正常人相比简直是薄得不可思议。

很快她伏在女鬼背上，身影一点点没入其中，我顿时明白了，她要依仗着她才能存活了。

她们，之间似乎达成了某种协议，或者说是契约。

被她拖着走了没几步，眼前出现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河，萧小云的身影又钻了出来。

“到了，这儿就是养尸地。”

“河？这河是养尸地？”

我越来越吃惊，走上前抓住栏杆往下看着，水质倒也清凉，但总感觉水底有什么玩意儿耸动着。

让人，有些许的心慌，心悸。

“是的，养尸地其实就是一条河。

河底全是冤魂，不计其数了，血色月亮一出，照射在河面上，天空就会出现海市蜃楼。

所有人会获得短暂的救赎和愉悦，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见任何想见的人，弥补种种缺憾。”

“可实际呢？真的能弥补缺憾吗，这世间有后悔药？”

“当然没有，所谓的海市蜃楼，不过是一种精神层面的愉悦罢了，简单说就是心理安慰。

对现实中任何事，任何人，没有一丝的改变。

但是，人类需要啊，需要这种精神麻痹，需要自欺欺人，所以这儿才会有这么多心甘情愿的魂魄。”

我无言以对，她说的好像对，但又不全对，不能这样以偏概全，不过我也找不出理由反驳。

“海市蜃楼一出，养尸地就会毁灭吗？所有魂魄皆会重获自由吗？”

“是的，血色月亮和海市蜃楼是密不可分的，两者一出现，这条河分分钟干涸，魂魄就像水蒸气一样彻底消亡于天地间。

所有的魂魄，和这儿的一切，都会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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