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强作镇定：“冰雁，你误会了，我没有对病人采取什么不利的行为，其实和她是不是方子纯没有关系，你是了解我的，即使那天沈臻华送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或者女人，我也会全力救治的，这是我的良心。”

“良心？”薛冰雁勃然大怒：“你现在倒开始跟那些旁不相干的人讲良心了，你当初怎么不跟我讲讲良心，就为了你的父母把我直接抛到了脑后？”

这是薛冰雁的杀手锏，每一次，当夏炎想要拒绝她的安排的时候，她都会用这种方式来逼夏炎就范，可是这一次，夏炎并没有像她所期望的那样，露出愧疚的样子，相反，他脸上还显现出了些许厌倦和疲惫：“冰雁，我承认当初是我负了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该做的，能做的，全都做了，而且这些年来，你也有了你自己的生活，你现在其实已经不爱我了，我知道，你用这些话和这些情债压着我，只不过是想让我成为你身边的一个随从、奴才！冰雁，放手吧，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放过我吧，我亏欠了你，可是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经受着折磨。开始的时候，我爱你，而你却周旋于众多男人之间，这让我痛苦，再后来，我看你已经生活的很好了，也就想让自己恢复正常生活的时候，你却一直用这些枷锁锁住我，一下子就又把我锁了这么多年！真的，冰雁，我付出的真的很多了，现在，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无情也好，恨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认了。”

薛冰雁望着夏炎，眼睛中终于升起了丝丝恐惧，因为她看出来，这一次夏炎的心是真的冷了：“夏炎，你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薛冰雁直盯着夏炎问道：“你是想让我放过方子纯是吗？你是为了方子纯才说这些话的？”薛冰雁的语气又快又急。

夏炎轻轻的摇了摇头：“冰雁，我承认，我是想让你不要再想去杀害方子纯了，不过，我这么做并不是单纯的为了方子纯，我也是为了你。”

“为我什么？”

“冰雁，你知不知道，这一次方子纯是为了救沈臻华才受的伤，沈臻华这个人，不管本身有多少毛病，但他绝对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这一点，我在医院的时候，看到很清楚。所以，你现在如果敢对方子纯下手，那沈臻华不会放过你的。”

薛冰雁的脸上涌起了一层暗红，断然喝道：“不可能，沈臻华在乎的是我。”

夏炎知道，薛冰雁是骄傲的，所以她绝对不会在自己的面前承认，其实她一直没有得到沈臻华的心这件事，而夏炎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过多的纠缠，只是说道：“冰雁，太多的话我也不想说了，我最后一句话就是，不要在这个时候动方子纯，你惹不起沈臻华的。”

薛冰雁的眼睛中放出了凶光：“夏炎，你应该知道现在是谁在支持我？”

夏炎的神情更加的沉重了，他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但是想了一想之后，他还是说道：“冰雁，既然你提到了这里，那我也就坦率的告诉你，我这次之所以下定了决心不再和你纠葛，就是因为他们。”

“夏炎……”薛冰雁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夏炎直接打断了她：“冰雁，我在日本的时候，就已经跟你说了无数次了，这次我再跟你说一遍——我，夏炎，决不当日本人的走狗！”

夏炎说完话之后，直接就站起来，拿起大衣连穿都没穿，搭在胳膊上就朝外走去。

“夏炎！”眼看着夏炎就要走出玻璃门了，薛冰雁忽然嘶声喊了一声。

咖啡厅里本来就不多的客人，和已经昏昏欲睡的侍应生，都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喊叫吓了一跳，纷纷的抬头朝着这边张望。夏炎本来是下定了决心不管薛冰雁再说什么，都不再听下去了，非走不可。可是他现在却不得不站住了，因为他真怕薛冰雁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起来。

无奈，夏炎只好稍微等了一下，等薛冰雁穿好外衣走到了他的身边，两个人才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咖啡厅。

两人走到了黄浦江边，初冬的黄浦江上显得分外阑珊，其实现在风并不是很强，但是吹过江面后卷起了层层浊浪，让世界都显得萧瑟了起来。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走到了江边，两个人开始凭栏远眺的时候，薛冰雁才轻轻的开口了：“夏炎，你误会我了。”

“我恐怕没有误会吧？”自从提到了日本人以后，夏炎的态度就变得更冷了。原来，他们在日本的时候，日本国内的战争气氛已经非常浓了，而夏炎和薛冰雁也会私下里议论，为中国的局势担忧。只是夏炎没想到，自己的担忧，在薛冰雁看来，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薛冰雁一直就是一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当初她和夏炎在一起，虽说的确是纯情相爱，但是也是看重了夏炎家的势力和背景，否则她后来就不会在恋情失败之后，心甘情愿的做了交际花。在后来，她遇到了沈臻华，她爱沈臻华，想成为沈臻华的女人，可是却又总是难以如愿。薛冰雁也知道，凭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想逼沈臻华娶自己，那基本是不可能的，可是如果她能够想办法勾结上日本人，那么，自己在上海滩的身价就会扶摇直上了。因为现在谁都看的出来，日本人已经在上海滩上越来越嚣张了。

薛冰雁的社交手段一流，所以很快，她就搭上了在东三省的一个日本高级军官的中国情妇。而日本人正好也需要这样一个像薛冰雁这样的人，所以两边一拍即合！

这次沈臻华遇袭，就是薛冰雁借助日本人的势力做的手脚。而她之所以让夏炎保住沈臻华的命，同时要了他的保镖的命，也是为了给沈臻华点儿颜色看看。

这也就是沈臻华找不到背后黑手的原因，因为他没想到，薛冰雁已经彻底的上了贼船。

薛冰雁看夏炎不肯多说话，只好自己一个人说道：“夏炎，我承认这次袭击沈臻华是和日本人有关，其实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日本人精得很，他们才不会白替我做事，是他们也想收拾沈臻华，他们想把沈臻华收为己用，但是沈臻华诡计多端，一直都让日本人摸不着头脑，所以他们也想着打击他一下。”

夏炎有些厌恶的别过了头：“这是你们的事，我不想管，也不想知道。我只告诉你，沈臻华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你夹在他们两股势力之中，恐怕到最后，最先会受到伤害的就是你。”

薛冰雁的神情也黯然了：“是，我知道，但是这条路其实就和做交际花一样，下了海就没有回头路……”

可是不等薛冰雁说完，夏炎就冷冷的截断了她：“任何路都有回头路，就看你想不想回！”

薛冰雁知道，就像夏炎的任何心思都瞒不住自己一样，自己的心思也瞒不过夏炎，因为两个人彼此之间已经太了解了。所以薛冰雁索性一仰头：“对，我承认，我也不想回头，我想要的东西，总得有人给我，而现在看起来，日本人能够给我这些。”

夏炎一直都没有看薛冰雁：“那你就好自为之吧，现在沈臻华还没有想到是你下的毒手，也没有想到你已经和日本人勾结到一起了，我不会告诉他，但是保不准他会从其他方面知道。”

薛冰雁忽然显出了很认真的神情：“所以夏炎，我刚才说你误会我，并不是指沈臻华这件事，而是指方子纯。”

“什么意思？”

“夏炎，我跟你说实话吧，现在日本人对方子纯很感兴趣。”

“啊？”这次夏炎真的吃惊了，他刷的回过头来，直盯着薛冰雁：“日本人对方子纯感兴趣，为什么？是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没有！”薛冰雁矢口否认，“我承认我是想利用日本的势力铲除掉方子纯，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跟他们提这件事，他们就主动找到了我，向我打听方子纯的事。不仅仅是方子纯，他们对于严冰还有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个考古学家都很感兴趣。”

这次夏炎真的懵了：“这是为什么？他们都只是普通人啊？”

薛冰雁苦笑了一下：“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日本人对于方子纯这些人的兴趣，比对沈臻华大的多。”

“那要杀死方子纯，是……”

“这是我的主意，我恨那个小妖精，想着除掉她。不过，你不帮我也没关系，我相信，就算我放过了她，日本人也不会放过她的，我想，也许比起落到日本人手里来，你更希望她能死到我的手里！”

薛冰雁这最后一句话，让夏炎不禁一哆嗦，因为这两个选择，在夏炎看来，都是灭顶之灾！

看着夏炎被震撼了的样子，薛冰雁又徐徐的开口了：“夏炎，知道我为什么肯把这些告诉你，而不怕你去向方子纯他们告密吗？”

夏炎茫然的摇了摇头，他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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