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有过数面之缘的叶子衿！

在看清了这一点之后，我整个人精神起来了，也不怕了腿也不哆嗦了，直接从某位仁兄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瞪大了眼睛一阵猛瞧。

先才在宫中，我从未见过叶子衿出手，对于他的武力值也就打了一个一个问号，所以一力劝阻他不要去劳什子的鸿门宴。

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很能打嘛，小兄弟。

萧承夙在我身后低声问，“你怕马？”

他不问不打紧，一问一群大老爷们如狼似虎的眼神儿直往我身上怼，我挺直了腰杆，强行反问，“谁怕了？”

“那你方才叫什么？”萧承夙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笑意，随意地揉了揉我的头发。

他掌心的温度传来的一刹那，我的脸“腾”地红了，可耻地红了，虽然明知道他可能只是一时善心发作对待小猫小狗顺个毛，可是——

这么多人看着你能不能注意点啊啊啊啊！老子的身份还是幕僚大人，不是你府上的陪房丫头！

于是我轻轻哼了一声，错开了，并且板着脸道，“望相爷自重。”

他眉眼弯弯，竟道，“好。”

好？

好！？

好！？

我看到一众人看我俩的眼神愈加诡异，诡异中透着一丝暧昧，一瞬间想撞墙的心都有了，整个人在旷野的寒风中凌乱——萧承夙会笑？他还会说好？

今晚究竟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很快地，我们之间的尴尬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所打破，我远远看到马背上的叶子衿踏寒露而来，潇洒地一个勒马，翻身落地。

“属下见过将军，见过——”他的目光一转，看到了和萧承夙并肩而立的我，忽然间睁大了眼睛，一副白天活见鬼的样子，直至那位黑将军咳嗽了一声，他才堪堪回过神来，半跪抱拳道，“见过丞相大人。”

“江山代有才人出，是大燕之福。”萧承夙虚扶一把，“免。”

叶子衿倒是毫不客气，说让他起来一刻钟都没多跪，噌地就翻身而起了，我见他神色似乎有些异样，知道他藏了满腹的疑问，于是在他告退、萧承夙和黑将军叙话的档口，我也躬身道，“丞相，属下有事，小离片刻。”

“什么事？”未成想萧承夙非但没有顺势挥一挥手放走我，还很认真地停下来反问。

我满头黑线，硬着头皮大着嗓门道，“出恭！”

“去吧。”

嘿，这什么人啊？我一面腹诽，一面尽量不惹眼地穿过人群，随手揪住了一个路过的巡兵，“兄弟，借问一下，叶子衿…叶大人在哪儿？”

那巡兵上上下下看了我数眼，“叶大哥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看上去气闷得很，我们只道是他没有驯服‘烈焰’，谁知他谁也不说，一回来便倒在军营里喝闷酒了，你呀，若不是铁打的关系，还是别这会子去触他的霉头了！”

这么严重么？我微微皱眉，问清楚了具体军营的所在，找了大半日才找到，先是在门口教人通传，他不理，我只得自己腆着脸闯了进去。

一入屋内，先觉得暖和了不少，跟着便是扑鼻的酒气，我大眼一扫，只见地下已经横七竖八一堆空酒罐了。

“你要闹哪样啊叶大人！？”我疾步上前，险些被酒罐子绊了一个趔趄，叶子衿正歪在床榻上，摇晃着空瓶，被我一把夺过掼在一侧，“平白喝这么多酒干什么？”

叶子衿定定地看着我，他黝黑的眼中显出一股让我感到陌生的气息，半晌，他轻轻地说道，“我最要好的兄弟，死了。”

我一下顿住。

“死在了那场宫宴上，长剑穿胸，他一动未动，最后流血而死。”

“本来去宫宴的人，应该是我。”他慢慢地抱住头，像是被困了三天三夜的斗兽一样绝望，就连一身盔甲也抵挡不住的软弱。

“叶子衿…”

“为什么你执意不让我去宫宴？”他定定地看着前方，语气轻飘飘地，落在我耳中是那样不真切，“你究竟知道什么？”

我后退了一步，堪堪扶住了灯架，颤抖的烛光一如我骤然起波澜的心，“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为什么！”叶子衿猛地长身而起，一下捏碎了酒罐，霎时间，暗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淌，他好像不知道痛，一双眼睛瞪得目眦欲裂，逼问我，“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说将我蒙在鼓里？我拜把子的好兄弟？究竟是我叶某自以为是了，难道我连自己发小是如何死的也不能知道么？”

我惶恐地看了一眼帐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语调，“叶子衿，你有恩于我，我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也知晓善恶，分得清好歹。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你。”

“帮我？”他喃喃苦笑，“帮我？我宁愿在宫宴上死的人是我！”

我半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将酒罐碎片踢在角落一隅，“叶子衿，我只是个为人鱼肉的奴才，有些事我已然尽己所能了。宫宴我能做到的，只是保住你的命，我也不曾想到你的兄弟会替你前去，若是你为着这件事恨我怪我，我也无话可说。”

“恐怕在萧承夙眼中，你不但不是下等人，还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呢。”他道。

“这是什么话？”这下子轮到我激动了，“公主也是这么以为，把我关在井中险些冻死，你如今也要这样说！难道我巴巴地贴着他了么？可惜我没有一副花容月貌，否则暗通水曲，老娘早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用得着在这儿同你饶舌？”

“若不然，怎么解释你给我通风报信，怎么解释他在那宫宴之后，杖杀亲侍，贬谪大臣，偏偏留了你在身边，费心将你送出宫去？”他连连摇头，“姜岁期，连我都不知道你的名字是姜岁期，你瞒得还真是滴水不漏。”

我气得两眼一黑，险些当场毙命：“通风报信便一定是从他那里知道的！？你也细想想，既然他什么都知道，何必以身试险赴宴！我只是早一刻得了风声，我连他都瞒着，赶来告诉你，叶子衿，你简直不是人…”

后半句不曾利索地说出口，因为，我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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