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少。”

忽然响起的一声恭敬的叫唤打破了安静诡异的气氛。一个戴着挂链眼镜的中年男人从角落的一片阴影处走了出来，正是老陈。

他的脸色并没有因眼前之“人”而出现一丝震惊或惊恐，只有习以为常的淡定和长久维持的恭敬。

“身体找到了吗？还有……米瑟在哪？”他的声音完全不似之前在手机里发出得那般平淡普通，是一种截然相反的音色，低沉而富有磁性，犹如重力的吸引一般，每分每秒想要靠近。

若是宋叶此刻醒着，就会发觉眼前的这团黑影发出的声音和萧陌的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没有，您原来的那具身体又被暗影转移了，现在身体所在的位置被周围的磁场影响，米小姐的定位咒目前也起不了作用，所以她又出去了，具体位置不清楚。”老陈摇了摇头，“瑞少，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把暗影抓起来问？这样也可以帮少夫人出口气啊，今晚的事情实在有点过了。”

“她舍不得……”尚瑞叹息似的说道，他走到宋叶蹲下，静静地看着那张精致熟悉的面容，话却是对老陈说的，“如果你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候，有个人拉了你一把，你会如何？”

老陈想也不想便道：“当然是报恩。就像当年，我是就是一个不受待见的新兵，处处受欺凌，是瑞少提拔的我，让我做了副官，最后甚至委任我参谋长一职，您于我不仅是上司，也是共患难的兄弟。即使尚家在乱世中落败了，我也不会离开。”

尚瑞对老陈摆了摆手，示意其停止：“够了，别这么煽情。”

他将手搭在宋叶的脸上，苦笑着喃喃道，“你什么时候能对我说说煽情的话啊，一句也好啊。”

他的话昏迷中的人自然听不到，也得不到回应。清风微拂，好长一段时间只余死一般的寂静。尚瑞松开手，慢慢起身，问道：“赵程现在的状况如何了？”

老陈如实汇报：“疯言疯语的，警方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瑞少放心，按照计划，届时少夫人就会得我们留给她的信息，然后继续追查下去，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嗯。”尚瑞满意地点了点头。

庞大冗杂的记忆如果一口气被大脑所接受，轻则会引起记忆紊乱，重则甚至会导致脑干损伤昏迷不醒。因此，他只能将记忆打散，缓慢地、零星地输送，这也是宋叶偶尔会产生幻觉的原因。宋叶来到这栋别墅不是因为他的入住邀请，而是米瑟和陆淮都暗示着这栋别墅的秘密。那些幻觉和梦境又只是些只鳞片爪，以她的性格就算再古怪危险也势必会留在这里继续追查下去。

同时，这亦是尚瑞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原因，他附在周围的陌生人身上，去接近接她，去和她说说话。

“新的躯壳找到了没？”

话落，老陈拍了两下手，一个穿着园丁装束的俊朗青年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正是祁息。

“喵~”一声甜腻的猫叫声在尚瑞耳边响起，只见青年的怀里蜷缩着一只灰白相间的折耳猫，慵懒地半眯着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浑圆软萌的样子直叫人的心都融化成了一滩水。

“我要你找一个七岁大的男孩，谁让你自作主张找猫了？难道要我附身在这只生物身上吗？”尚瑞的语气看似轻飘飘，实际却隐藏着浓浓的质问，以及……显而易见的嫌弃。

“瑞少，小孩子固然能引起少夫人的欢喜，但是这男孩子七岁之时就是恨不得上房揭瓦、上蹿下跳的年纪，反倒可能惹少夫人心烦，所以我就擅作主张换了一只小猫。”老陈顿了顿，“而且这猫乖巧粘人得很，少夫人这个绒毛控一定时刻抱在怀里。”

尚瑞不置一语，他看着这只乖巧慵懒的折耳猫时，蓦地会联想到沐臣羽这那朵死黑莲，每次把他惹毛后就躲到他的妻子身后，还装得一副被欺负的样子博同情，想想就想抽死他！

由于迁怒，尚瑞现在越看这只猫越觉得它面目可憎，伸出手就准备掐死它。

“瑞少，这是给少夫人的礼物，手下留情！”虽然面前的“人”看不出表情，祁息却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怒气，周围的温度都在随之降低，见对方还伸出了手，他赶忙阻止道。

尚瑞瞬间被这句话拉回了理智，但他的手依旧僵在半空，一动不动。半晌，他才默默地放下手，不冷不热地问道：“这只猫……没什么传染病吧？”

“没有，健康的很！”祁息以为自己的老板正思忖着怎么整死猫咪，赶紧辩驳试图打消对方的歪心思。

尚瑞冷哼一声，“起名字了吗？”

“……没。”

“叫它……臣羽吧。”尚瑞一顿，“臣子的臣，羽毛的羽。”

“那不是羽少爷的名……”

“咳咳！”祁息还未说完，老陈假装猛咳了两声，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沉默的尚瑞，厉声训道，“什么羽少爷！他就是少夫人从路边捡来的小乞丐，别说他在尚家没什么地位，在沐家他也什么都不是！少夫人只有沐清诩一个兄长，哪来什么弟弟！”

闻言，祁息立刻心领神会，心中虽然为那个勇敢的少年有一些惋惜，但始终不及这么多年追随尚瑞的忠心，他立刻改口，“祁息明白，他沐臣羽根本不配做少夫人的弟弟。”

两人一唱一和，将沐臣羽往死里贬低，将生怕所有贬义词汇不管三七二十一往对方身上安。

尚瑞静静地看着两人一唱一和表演，虽然看出他们的心思，却没有拆穿，只要把那朵死黑莲贬到尘埃里，他就觉着开心。

*

与此同时，高层公寓的一间套房内，余舟单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坐在笔记本电脑前，看着电脑显示的环宇国际娱乐公司的一份保密资料。

“君臣本名沐臣羽，沐家幼子。家庭信息：母亲文莉，父亲沐烨，姐姐沐芊璃。2007年6月29日父母离婚……也就是距今十四年前的事情，那么君臣当时只有……十一岁。”余舟挑了挑眉，“怪不得那么嚣张恶劣，原来是没有母爱关怀啊。”

余舟虽然答应帮君臣查人，但是他本人对君臣十分不爽，那个怼得他跳脚，又嚣张又恶劣还耍大牌的明星，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

“同年12月5日，母亲文莉被入室抢劫犯赵某用水果刀所刺致命要害，当场死亡。同月24日其姐沐芊璃失踪。”

失踪？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失踪啊？余舟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去查那起强盗案件，却发现警局的电子文档里没有零七年一二·五入室抢劫案的任何相关资料，也没有被清除的人为痕迹。难道是没把档案输进去吗？

这样的话，只有傅警官那边有唯一的档案了。当时的经办这起案件的警官——傅立择，是傅苒夏的父亲，也是他和顾北曾经的导师。几个月前他和傅苒夏意外看到了一二·五案件的档案，傅苒夏问他父亲为什么还要继续追查这起已经结案的案子。

他记得当时傅立择的回答是：入室抢劫犯秦岂虽然承认了抢劫，却一再否认自己杀人。

这也是令余舟觉得十分奇怪的地方，为什么当时身为刑警队队长的傅立择会选择相信一个抢劫犯？不过百般追查之下依旧毫无头绪，所有的证据全都指秦岂，即使傅立择请了最好的律师打官司，对方最终还是被判了15年。

余舟双手交叉撑着下巴，双目微眯，这转眼都十四年零七个月了，还剩不到五个月时间追溯期就要到了，到时候就算另有真凶也无济于事了。

……查偏了！

明明说好查沐芊璃的消息，结果却去查君臣母亲的死亡案件。余舟双手搭上键盘，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操作。

沐芊璃，沐家长女，一年级开始练习小提琴，二年级开始被全校誉为心算天才，之后连续参加小学奥数竞赛均获奖……

然一切资料截止于2007年6月18日小学毕业，至今下落不明。

余舟感叹，下了一个结论——学霸才女型。他喝了一口咖啡，鼠标继续往下拖动。

一张照片呈现在她面前，穿着白色及膝裙的女孩再在街角，回眸一笑，灿若朝阳，虽然年纪尚小，五官还没有完全张开，却给人一种惊艳了时光的感觉，活脱脱就像……少女版的宋叶！

“噗——”

余舟登时将咖啡全喷了出来，愣在了当场，我去！什么情况！

怪不得君臣看宋叶的眼神那么奇怪，宋叶长得像顾尘夏也就算了，为什么还和沐芊璃扯上关系，三胞胎吗？

不过除了长得一样，这经历就完全不一样了。时繁给他看过宋叶的资料，宋叶出生豪门，小学读的是贵族小学，由于不适应贵族的教育方式，初中时转去了普通学校，认识了傅苒夏和安桐槿，三人一起考入市重点高中，最后宋叶以11个A的学考优益成绩去B国留学。

宋叶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无数人都见证了她光辉靓丽的生活，别提什么失踪了，就是小小的感冒都会有一群人在她身边关照。

宋叶和其余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完全不相干，那……顾尘夏和沐芊璃会不会有关系？

2008月6月28日顾尘夏车祸失忆，被肇事者，也就是顾北的检察官姑姑顾簟秋收养，从此才叫顾尘夏。

余舟做了一个大胆的推测，时间如此相近……莫非顾尘夏就是失踪的沐芊璃！

为什么君臣等了那么久却等不到她的姐姐？因为一个失忆到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的人，更不可能记得一个约定！而且顾尘夏在九年前已经死在一场地震里，就更不可能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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