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里山路，面包车颠簸了40分钟，才算跑到了。

到了饮马河村的羊山，曹飞一下就被震惊了，只见山上乱哄哄的，山头上、沟槽里，到处都有红旗招展，不用说，一杆红旗下面就是一个矿口。

通往山上的大路口，还有卖蔬菜、卖饭的摊子，时不时有一队队民工从曹飞他们眼前走过，满脸倦色的一定是下夜班的民工；向山上、沟槽里走去的，一定是换班的民工。

拉矿石的货车、拖拉机在路边排了长长一溜，一见山上有驮矿石的毛驴或者是背矿石的民工下来，运矿石的司机们就激动了，吆三喝四，询问是不是自己的老板的矿石。

这情景，简直就象当年农业学大寨搞大会战一样！

这样的阵势，要是不发生争矿抢矿、打架斗殴的事情就不正常了！

又一队背矿石的下来了，曹飞一看，乖乖，还跟着护矿的呢！而且这些护矿的竟然穿着检*察*院的西装，戴着检*察*院的徽章，手里拿着警棍，身后还跟着几个扛着双管猎枪的汉子。

赵留财悄悄的告诉曹飞，山上的矿都有护矿的，而且还是全副武装，手里都有家伙。在山上说话办事都得小心点，一不留神就会送命。

人死了，老板们赔点钱就了了。特别是遇到外地的民工，摔死了，或者是被炸药炸死了，家属们拿了赔偿款，连尸体都不要，直接往矿洞里一扔就掉头走了。

曹飞皱皱眉，低声问赵留财：“怎么护矿的还有检*察*院的人啊？”

赵留财笑了，他看出来了，曹飞是个嫩娃，啥事儿都没经过，竟然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赵留财告诉曹飞，护矿的都穿着他们的衣服罢了，不光有穿着检*察*院服装的，还有穿公安服装、法院服装、武警服装的呢！

曹飞听的直皱眉头，问道：“难不成公*检*法都参与开矿了？”

赵留财有点怜悯地看了曹飞一眼，这才慢条斯理地告诉曹飞，现在是整个岭城市各部门都参与了，当然，一般单位不行，他们弄不来矿口，就算弄来了、出矿了，也看不住。

只有公检法这些部门，有武装力量，能够在山上开矿。就这，这山上天天要打要杀的，公检法毕竟是执法部门，不能胡来，也就不敢单独开矿，只能以它们的劳动服务公司的名义和矿主们合伙开，或者只是承担护矿任务，从中分成。

曹飞这才明白为什么贾耀民案件成了烫手山芋，派出所没有一个领导愿意承担。不是他们破不了案，而是他们不愿意蹚浑水。

曹飞又问赵留财：“县公安局在这山上有矿口没？”

赵留财说县公安局没有矿口，县公安局劳动服务公司有，不在饮马河村，在其它地方，听说赚了二、三千万呢！

曹飞听的直咋舌！乖乖，二、三千万啊。不过想想也挺自豪，自己的身家可是四千万呢！

见曹飞一脸羡慕，赵留财提醒他，别看贼吃肉，还得想着贼挨打！山上开矿风险极大，老板们赚的少赔的多。挖住好矿了，那是大赚特赚，三、五千万不算啥。赔了，就是倾家荡产，要账的追着屁股撵，死活不下。日子难过着呢！听说政协劳动服务公司的矿口赔了，办公经费都搭进去了。这事儿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得胆子大才行！

曹飞默然不语！

这地方赵留财经常来，熟悉的很，领着曹飞一行顺着山路走到了一个山洼处，那里有两个并排相隔不远的矿口，矿口处都有几间简易房，正是郭占山和穆守成的矿口所在地。

曹飞昨天晚上设想今天如何行动的时候，因为没有照片，把郭占山、穆守成两个矿老板的形象想了千遍万遍，但还是万万没有想到，郭占山竟然是这样一个貌不惊人的矿老板。

八月份天气热，大早起的，郭占山就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白背心、一条脏兮兮的军裤，裤腿高高的挽起，一条裤腿长、一条裤腿短，头发纷乱，胡子拉渣。

赵留财和郭占山熟悉，来的路上就悄悄地告诉曹飞，郭占山是真正的大老板，资产数亿。

赵留财给曹飞讲了两个郭占山的轶事。

一个是郭占山买车的事儿。

前年，京城举办汽车博览会上出现了香车美女的车模，郭占山背了个破编织袋，摸到北京去看车展了。

郭占山夹杂在人群中就象个乞丐一样，保安挡着他不让进场。这货一急，把编织袋往地下一搁，三下两下解开了扎口袋的细绳，一摞摞崭新的票子露了出来，把保安们全都镇住了。

结果，郭占山不但顺利进了展览会现场，买了辆悍马越野车，听说还花了30万元，把一个汽车模特领到宾馆一连睡了三天，这才志得意满地开着车回到了老家西秦省的临关县。

另一个轶事是郭占山给女儿找对象的事儿。

郭占山财运旺，子息不旺，只有一个独生女，送在京城上大学。结果，闺女在学校看上了一个官二代，爱的死去活来的。偏偏那官二代眼里就没有郭占山的闺女，根本就不理她。

郭占山听说后，跑到京城，在京饭店最豪华的包间定了一桌饭，让女儿把那小伙子约来，一起吃个饭。

那小伙子根本就不愿意来，郭占山的闺女哭着求人家，说是好歹看在同学一场的份上，千万去一次，不然的话她就死给他看。

小伙子没法，只好随着郭占山闺女去了饭店。一进包间门，小伙子一下子就震惊了！

只见足足能坐二、三十人的大圆桌上，正中间用金条摞起了一个金字塔，在灯光照射下，金光闪闪，刺得人睁不开眼。

郭占山的闺女指着端坐在主位上的郭占山给小伙子介绍说那是他爹，开金矿的，桌子上摆着的金条是他爹准备送给他们结婚的嫁妆。

小伙子晕晕乎乎坐到了桌子前，服务员穿花拂柳一般走上前来上茶上菜。

郭占山指着桌子中间的金条对那小伙子说：“看见没，如果你当我女婿，这些金条都是你的！以后我还要在京城里买一座楼，让你们小两口收房租！”

小伙子听到这里，腿一软，就出溜到了地下，再也不说嫌郭占山闺女条件不好的话了，给郭占山磕头了，边磕边喊了声“爸！”

不料，小伙子一声“爸”刚出口，郭占山就翻脸了，抓起手里的酒杯一下摔到了地上，“啪”地一声，酒杯彻底碎裂了。

郭占山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那小伙子吼到：“你他妈的给老子记住，别狗眼看人低！你看不上我闺女，我还看不上你呢！给我滚，我老郭家不要你这种见钱眼开的货！”

赵留财说这两件轶事的时候，一脸神往，曹飞能清楚地听到他喉咙里咽唾沫的咕噜声！不过，他说的买楼收租的事情在曹飞的心里生根发芽了。

看着面前的郭占山，曹飞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和想象中的郭占山联系到一起。

赵留财一见郭占山就很热情，一边问着郭老板好，一边向郭占山介绍曹飞的身份。

赵留财都介绍了，郭占山只得看了一眼曹飞，问了声“曹组长好”，敷衍地伸出手和曹飞握手。

钱是人的胆，郭占山开金矿发了大财，见的人多了去了，象曹飞这种小警察，那是入不了他的法眼的！

曹飞的神识那么灵敏，打眼一瞟，就看出了郭占山眼里的敷衍之色，微微一笑，说了声“郭老板好”，伸出手来，任由郭占山去握。

这是摆谱，摆的是领导居高临下的谱，是曹飞从书上学来的！

郭占山似乎是感觉到了曹飞的心思，和曹飞稍一握手，就不再说话，蹲到地上，摸出烟来，连给曹飞等人让烟都免了，一个人呼呼哧哧吸开了。

赵留财一看，这还没有说事儿呢，就弄僵了，这可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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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赵留财想不到的是，曹飞也蹲了下来，就蹲在郭占山的对面，两眼平视，一声不吭，看着郭占山抽烟。

足足蹲了半个钟头，在赵留财、雷治民、成章、李娟惊讶的目光中，郭占山终于蹲不住了，站了起来，把烟头往地下一摔，恨恨地说到：“说吧，你们找我啥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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