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卿安失魂落魄的走在街上，削冷的北风呼啦啦的吹着，某个档口挂着的风铃bilingbiling的响着，那昏黄的灯光由贴了画报的玻璃里折射出来，地上投影出一片黑幽幽的影子。

她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在公司杂志社里，晨昏挽着顾邵安的手，美的不可方物，站在办公室里像极了女王，那时候她看周深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当时只觉得怪异，但此刻想起来却是心寒。

那一眼里包含了太多深意，挣扎，复杂，纠结，甚至是犀利。

而顾邵安看周深渺的眼里全是深深地眷念和痛苦不堪。

而那时候的周深渺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垂着眉眼，似乎什么也没在意一般。

所有的那个时候没有想通的。在这一刻却一点点清晰起来。

或许她曾经的生活与他们有关，也是他们带给她无法回忆的痛苦，只能逃避和自我麻痹。

当初她电脑里搜出的顾邵安，以及对C市的排斥，还有一系列的反常，她都忽略了。但此刻串起来后，仿佛一切都顺理成章的得到了解释。

深渺应该是爱着顾邵安的，或许是插足了顾邵安与晨昏之间，但那时的周深渺还未满十八岁。

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些什么，却怎么也拼凑不出来。

周深渺此时正拉着徐滔，欢快的在夜市奔走："我们去买杯子吧。家里的杯子昨天被我摔碎了。"她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摊子道。

那小摊上摆放的全是杯子，碟子，碗，都是特别精美的，那画清丽文艺。

周深渺抓起一只烟灰色的马克杯，上面彩釉画了青青草地和彩虹。

"这个有一模一样的吗？"她笑起来总是眉眼弯弯的，似乎整个世界都是温暖的，可是徐滔太了解她了，这一切不过是假象。

"我们买一对回去，情侣的。"她说出情侣的这三个字的时候心口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既然想要彻底和过去永别，那么就只能重新开始。

而徐滔更是震惊，看着她的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以及压抑不住的欣喜若狂。

他想这个圣诞节是他人生过的最好的，回忆起来也是最美好的一天了。

"以后你就住我那边吧，离你公司近，我们是要结婚的，提前住在一起也没什么的，对吧？"周深渺举起一只淡紫色冰裂纹茶具，在他眼前晃了晃。

今天的事突然让她清醒过来，继续沉溺过去只会让自己一步步走向灭亡，因为那是一条想要回头却发现路已经被海水淹没，想要继续前进却发现是万丈深渊，只有破釜沉舟才能重生，他们不念旧情，她又何苦念念不忘，自我作贱。

"深渺，我很幸运，真的。"徐滔心里说不出的高兴，若不是这夜市密密麻麻全是人潮，他肯定会抱着周深渺转上几圈的。

两人最后选了一对杯壁上印了桃花的大肚杯，周深渺的是粉红色的，看起来特别的文艺清新，徐滔的则是棕色的，低调复古。

"还想买什么？"徐滔拎着袋子，柔声跟在她身旁，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这六年来，你好像很少在节日送我花，今天是不是该补上了？"她有些俏皮的望向他，眼里一片湿润，她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似乎很好，她想要继续逛下去，这长长的街道上。摆摊的夜光灯照的她面色有些苍白，可心底似乎很失落，仿佛有什么东西缺失了，空落落的，她望着徐滔去买花的身影，看着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潮。无端觉得孤单起来。

脑海里莫名想起一句话来："孤单，是一群人的狂欢。"

徐滔买了一大捧大红色的玫瑰花，开的正娇艳欲滴的，那色泽晃的她回了心神，淡淡的玫瑰花香飘散着，她接过花抱在怀里道："要不要回去了？我有些累了。"

徐滔没什么意见，径直打了车，开往周深渺所在的小区。

她抱着花下车，徐滔跟在身后，两人距离不远不近的，画面却异常和谐，顾邵安的车隐在树荫底下。车窗打开，他指间夹杂着香烟袅袅发着腥红色的光芒，地上全是熄灭了的烟头，北风呼啦啦的吹在他脸上，灌进他灰色的毛衣里，却不及心底的冷。

身旁的柯简蓝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神色："我们还在这里打赌，而那边却是良辰美景，这个圣诞过的意义非凡啊。"

顾邵安没有理会，狠狠吸了口烟，将车窗摇了上去，半模糊的画面总比透明的可以更自欺欺人一些。

"柯简蓝，八年前在凉山的时候。你是不是取走了周深渺放在她父母墓前的项链？"半响他才启唇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项链已经弄丟了。"柯简蓝倒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下来，顾邵安看着他这样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瞬间怒气爆发，一把拽过他的衣领，双眼刺红。狠狠地道："你最好把项链找到，那条项链对她而言很重要。"

"我当初取走的时候答应了她父母会还回去，丟了以后我也在找，但是并没有成果。"柯简蓝也不在意他的怒气，只淡淡的陈述道："那条项链是限量版的，周家应该买不起。出现在她身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周南二十几年前在C市是出了名的才子，还是C大教授，而宁蕊更是才女，在文坛上有一席之地，他们拥有这样贵重的项链并没有奇怪之处。"顾邵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你是不是怀疑她不是周南的孩子？可惜的是，她就是他的孩子，不然你以为六年前你们那些小伎俩真的能够瞒天过海吗？"

"顾邵安，你难道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吗？周深渺长的不像他们任何一个人。"柯简蓝拽开他的手，意味深长的说道。

"柯简蓝，我警告你不要再去打扰她了，她奢求安稳，徐滔是她最好的选择，而你永远不可能。"顾邵安猛然将烟头扔了出去，那白色的一团烟雾熏了他的眼，他伸出手揉了揉眼睛，眉间隐隐带了几丝不安。

"顾邵安，你和她是兄妹，就算你对她有什么心思也只能收敛起来了，但是我不一样，我一没结婚，二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柯简蓝眼角闪过一丝嘲弄。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挑衅的看着顾邵安。

一时间空气里都流动着剑拔弩张的味道，本就寒冷彻骨的空间越发冷冽起来。

"如果你一定要这样，那么我不介意插手。"顾邵安冷冷的启唇，眉目间没有丝毫松懈，依旧绷的紧紧的。

"顾邵安，你以为你真的能只手遮天吗？你错了，周深渺如今只怕最不想有交集的就是你吧，做人还是要自觉一些的好，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她不是你的备胎。"柯简蓝冷冷的说完，推开车门下车，直直的走出了小区，幽黄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的特别长，黑黑瘦瘦的一团，满是落寞。

顾邵安依旧维持着半靠在座椅上的姿势，手搭在车窗上，放在摆台上的烟盒已经空了，空气里依旧飘散着浓浓的刺鼻的烟味。他双眼紧紧盯着楼上那个小小的窗户，看着那窗楣里橘黄色的灯光亮起又熄灭，终究叹息了一声，将车开离了小区。

周深渺静静地立在窗帘后面，透过层层蕾丝窗蔓，眼神落寞，指尖夹着的香烟在这幽深的暗夜里散发出猩红的光芒，那曾经隐在黑暗里不为人知的龌龊心思被无限放大起来，像一个放大镜将曾经的悲伤喜怒以光速迅速膨胀起来，心里的悲伤千丝万缕，跌进万丈深渊。

终于一切都要结束了，时光再也不会眷顾她了，从此以后，他们之前，前尘往事，只能过眼云烟。

徐滔洗澡出来就见大厅灯灭，却还是模模糊糊能看见窗户边那一团小小的身影，也没有开灯，只走到她身边，柔柔的道："怎么把灯关了，不是很怕黑的吗？"

周深渺拉开窗帘，立在窗口，目光定定的仰望着天空："好久没有认真看过星空了，徐滔，你看，这样隐在黑暗里竟然能看到星空最精致的一面，去年冬天在拉萨的时候，和一群驴友坐在旅馆的天台上，那密密麻麻的星星就像挂在头顶上一般，仿佛触手可及。"

言语里带了几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是好久没认真看过星空了，离开凉山后就没有这样的夜色足够让人驻足叹息，幸好还能再次拥有。"徐滔笑笑，将她轻轻拥进怀里，低低的喃语。

"也不要看太晚，等时日好些了，带你去半山看星空，站在那半山腰上，能俯瞰整个S市繁华的模样，今天就不要继续看下去了，去洗洗睡吧。"

周深渺身子骤然一僵，嗫嗫的想要开口，徐滔却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眼里是细碎的星光，笑得有些狡黠："别担心，我不会强迫你的，毕竟我们太熟了，转换太突然了，别说你，我都需要时间来缓冲。"

说完放开了周深渺，顺势将大厅的灯给打开了，周深渺只觉得整个人无比狼狈，只推开他踉踉跄跄往卧室去了。

徐滔依旧保持着半拥着的姿势站在窗边，眼底一片黯然。

窗台上还放着周深渺惯用的红盒牡丹，他顺手捻起，打开烟盒却发现里面一支烟都没有了，叹了口气将烟盒放到唇边轻轻而珍视的嗅着，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喵~"，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那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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