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老毛病了，只要天一亮，我的眼睛就看不见，一见光……我就喘不上气来。”

大娘未吃葡萄，捂着喉咙干咳。

将手拿开，于她喉头处，竟有两个青紫手印。

田三倚在门框，唉声叹气。

“自从俺爹走了之后，俺娘的身子就成这个样子，去医院，人家只说是哮喘，后来在家中医铺子里面开了点儿药，喝了，她这病情就能缓解。”

此等症状，根本不似哮喘，我问田三要过药罐，细闻两下才方知这药中含有朱砂，朱砂乃至阳之物，而老太太身上阴气过重，以朱砂驱之，她病情必然能有缓解。

我取出备好铜钱，透孔细查。

大娘后背上趴着一阴暗人影，双手紧扼她喉头。

双眼处，一双半腐烂的手掌亦挡于前。

阳光刺来，那双手紧缩，大娘猛烈咳嗽，气亦是传不上来。

“兄弟，我娘这是咋回事儿啊？”

田三忙给老太捶背。

透过钱孔，屋子上方飘忽数具扭曲人影。

“关门！”

我将铜钱取一下，轻叹一声，门窗紧闭，屋中渐趋黑暗。

老太的身体亦趋于稳定。

田三取来药罐为老太服药，她脸色方才稍缓些。

“田大哥，这个煤矿出过很多次矿难吧。”

方才屋中之恶皆非善类，怨气十足亦在此盘踞日久。

田大哥擦拭着老娘的嘴角，叹口气。

“黑煤窑哪个地方没有矿难呢，这地方。今年至少发生了五六起矿难，可是没有办法，人穷志短，就只能在这个地方讨生活了。”

他瞳孔泛黄，苦叹连连。

“那遇难死去的那些人又怎么处理了？”

矿场遇难亦也常见，但怨气如此冲天，却实所难见。

“这种事儿都是矿老板处理，应该是给一笔钱就了事了，我们有钱就啥也不会说，大伙儿都是讨生活嘛。”

田三表情略带难看。

忽寒风骤起。

房中小门摇曳而开。

门口站一大汉，啃一肘子满脸油腻，吆喝道。

“田三，你怎么还不去上工啊，耽误了工期，那可是要扣钱的呀。”

他囫囵吞口肉，撇见了我们又哼了一声。

“你还带外人进来了，你把这儿当成你家了是吧。”

他未说完，田三窜然而起，眉头波动，声如洪钟。

“我借着下工的时间陪朋友聊会天儿不成吗，活没有耽误你，这两个朋友是来看我老娘的关你啥事儿？”

男人被呛的没了声，半晌才哼了一句。

“行，你有种，这个月的工钱，老子扣你一半儿，赶快去给我上工，要不然你就别在这儿干了。”

他咒骂了一句，便摔门而去。

田三拍拍脑门。

“我这暴脾气就是忍不住，这是煤窑的老板叫钱雁，就认钱，欺软怕硬的主，老子可不怕他。”

“不妨事的大哥你先去吧，我给大娘调理一下身体。”

知他不易，我也能理解。

田三歉意的一笑，便推门出去了。

我们请大娘吃着水果，聊天儿问她这有没有发生啥怪事儿。

大娘身子舒坦了些，告诉我们这矿地上常有怪事发生。

每天十二点都听闻小孩儿在空地上哭，但始终见不着人影儿。

有人传这矿地下埋的都是死人，亦有传是吃人心的妖怪，故作婴儿啼哭，若是被引出去心肝便会被掏空，每至午夜，矿地皆空旷，无一人敢外出。

这宿舍都怨气冲天，若有死人埋于地下，也未不是真。

我听得入神，正欲让大娘细讲。

外面却一阵惊天巨响，尘埃铺天涌入，地颤摇晃，数条裂缝，以至于眼前。

大娘跌下床，哭嚷着说出矿难了，田三要出事。

我俩将她扶起，让欣悦涵陪她，我出门去看看。

狭小空地已乱成一团麻，浓烟阵阵，其下皆凹凸不平，坑坑洼洼，人皆如无头苍蝇四处乱窜，几处建筑已坍塌，而不远处凹出一大坑，冲天黑烟尽数扑出，边缘几人扒之呕吐哀嚎，脸几无血色。

那煤矿主面色铁青，指挥两座挖掘机挖土填坑。

其后矿工心有不甘，却畏缩退于一旁，敢怒不敢言。

“你在干什么，人在下面埋着还没上来呢，怎么就能把坑给填上呢。”

我将他推至一旁，深洞里坍塌不平，隐约听闻有人呼嚎求救。

煤老板癖里痞气斜我一眼。

“你小子是哪儿来的呀，敢管我厂子事，这里面的人都出不来了，给他们几笔安家费就行了，再折腾也是浪费钱。”

“放屁，这都是一条条的生命，你就弃之不管，还是人吗，赶快组织人把他们救上来。”

我横于坍塌之处，他们几欲下手不得，那煤老板撸起袖子。

“臭小子，老子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管我的事儿呢，你们几个是吃干饭的，还不快给这小子上一课。”

他一声吆喝。

人群挤出几个健壮大汉，赤裸上身，尽是腱子肉，手中横一铁棒，斜叼烟卷围我转几圈，嘴中哼哧叫骂。

“小子，哥儿几个可是好久都没有动手打人了，给你两条路，一是自己滚出去，二是让我们揍得爬不起来，扔出去。”

“我也给你们两条路，第一给我下去救人，第二我踹你们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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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跳梁小丑围于我前，我心中忍俊不禁。

“小子，你找死。”

歪戴贝雷帽的痞子已迎面砸过来，棍未砸下，我闪身躲过，于他膝盖骨处一戳。

他惨叫弯腰。

而我双拳招呼在他脸上。

未待他倒身，那铁棒已至我手中，身后几个大汉一起吆喝围拢过来。

我横骑那贝雷帽身上，铁棒一阵挥舞。

皆中那几人面颊，几人丢掉铁棍，捂着脸喷血哀嚎。

围拢矿工拍手叫好，围成人墙，那几人爬起欲逃，却已无路可退。

“怎么……刚才打的不过瘾，你们还想试试。”

我擦干铁棒上的血迹，缓步靠向他们。

他们丢掉铁棍，跪地磕头。

“大哥，您是老大，我们几个错了，不敢和你动手。”

“那你呢？”

我继而转身，直指煤矿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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