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再回首，白朗已躬身于杂草间，咧嘴诡笑。√

“那些赌徒，是自己把自己给赌死的，他们赌上了自己的命，谁也救不了他们，都已病入膏肓了，就像我一样。”

他忽而仰头癫笑。

“刚开始，我只是想娱乐一下，可是越陷越深，无法自拔，赌光了所有的积蓄，输了自己的女人，连我自己的孩子……连我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他俯身扒开杂草，脚边处置放亡妻亡子灵牌。

“这……”

此景，我二人皆相顾无言。

“妻子为了劝我，死在了我的面前，我儿子……是我亲自把他扔进了锅里。”

他妖异诡笑，泪已淌面。

“什么！你杀了自己的儿子，你他妈还是人吗！”

我扯起他，两个耳光甩下。

他嘴角冒血，翻滚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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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办法，我养不活他，与其让他跟着我受苦，还不如让他早升极乐，赌瘾上来。我控制不住自己，它钻到我的骨头缝里面，啃噬着我每寸肌肤，我难受！。”

他双手捂面，肌肤已血肉模糊。

“那赌场里死的那几个人，他们是怎么回事儿？”

他既可怜又可恨，我心亦长叹。

“鬼市的赌坊水深，要赌钱，必须得签一个合同，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要双方愿意，一切的东西皆可抵押，老婆孩子，兄弟姐妹，一旦输了，就输光了自己的一切，他们的死，多半都是冷老板逼的。”

我继而问他，他既已不再赌了，为何不自谋生路，却在此装疯卖傻，苟延残喘。

他咀嚼了一把干草，支吾。

“恢复正常了，就忍不住还要赌钱，有些东西是要跟自己一辈子的，还不如在这里更快乐。”

言罢，他吐出一堆白沫，扎于杂草间，抱着那半烂死猫狂啃。

整日浑浑噩噩，半疯半傻，胼死于这杂草之间，看他如此，天堂的妻儿，或许会些许的慰藉吧。

驻足片刻，我挽着欣悦涵缓缓退去。

未至门口，他忽而又冷笑。

“别忘了疯尸婆婆，把自己赌死的人都看到了疯尸婆婆……我也看到了。”

可再想详问，他又嘻嘻怪笑，吞吃烂泥，不再言语。

如他所说，那赌徒丧命多半为自己作死，可冷老板在此间已如他们丧命的催化剂，我们商议一番，深夜再探赌场。

回至诊所，恰缝牟立成探望陈军，得知陈军并无生命之虞时，方才放心。

言谈间向我表露于言师父似以对我不满，欲求助于郑前辈。

我心堪忧，陈军病症虽稳，但首要必须探明他伤之结症，方至今日，才稍有眉目。

言谈几刻，牟立成欲告辞离去，欣悦涵提议同回赌坊。

牟利成并未拒绝，相邀同行。

及至鬼市，时辰尚早，先进茶行，点几杯暖茶点心静坐，言谈甚欢。

待及月爬云头，鬼市门亦开，有走山一派之名，我们入鬼市并未需玉牌，便随涌动人群跌撞入地下赌坊。

华灯初上，月明星稀，聚赌之人，三五成群，喧哗紧盯于牌桌，诸人多面黄肌瘦，颧骨高耸，贼眉鼠眼，还顾间缩于油光大衣中。

长年藏于地下，他们双眼也昏暗无光，呆滞摇晃，紧盯色子牌九。

手指弯曲变形，烛光闪动，亦如修罗地狱，欣悦涵附我耳边，令我以中指之血，涂于左眼。

我听她所言，取中指血点于左额，抬头再看，却又见另一景象，赌徒脸上皮肉皆无，全然骷髅状。

肩头阳火尽灭，左右之处闪烁两盏清烟，身后尽飘荡团团模糊黑影，摇晃间鬼哭狼嚎。

“怎么会这个样子？”

我眼睛酸疼，甚为不解。

“这些赌徒常年缩于不见天日的地下，阳气本来就弱，阴盛阳衰，在加之嗜赌如命者，常常逢赌必输，衰神也常犯其左右，肩头阳火尽灭，他们离死只差半步之遥，唯有一口气吊着，空凭一具皮囊尔。”

欣悦涵语气渐沉。

忽咦了一声，顾盼间目光凝固一处。

顺她所望之处定睛相望，被称为小李哥的庄家将色盅玩得呼呼生风。

周身叫好不绝于耳，而点数一开，赢者眉开眼笑，输者垂头丧气。

而他头头的阳火燃得正旺，天庭亦是饱满如初。

“处于此地，阳火还如此旺，不应该啊。”

欣悦涵疑虑顿起。

我望他正出神之时。

小李哥的目光却皱然收紧，扫视转投而来。

我俩敛声吸气，隐于人群中。

夜色愈浓，而喧嚣之声更声，人群渐已癫狂，昏黄微弱之下，表情愈狰狞恶心，我心中亦起波澜。

未走几步，忽闻几声叫骂，周遭之人也渐渐聚拢，挤过人群，见一赤裸上身的矮个男人跪伏在赌桌前。

牌九麻将撒于一地，那男人狂喷口水，手中拽一十四五女孩儿，那女孩儿掩面啼哭，却挣不开男人的手掌。

而赌桌后的几名侍者连连解释，男子筹码已用光，不可再赌。

可男人却不依不饶，将桌子掀翻，撒筹码于侍者脸上。

侍者脸色皆黑，正欲发作，却忽闻一声喝止。

小李哥轻步挤身于人群间，将几名侍者挡于身后。

“小李哥，赖五把钱全都给输光了，可是赖着不走，还要赌一把，这不是坏了我们的规矩嘛，直接把他扔出去得了。”

几名侍者皆义愤填膺。

“赌坊规矩，凡入者皆是客，五爷也算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了，既然他想赌，我们哪有拦着的道理呀。”

小李哥寒气如刀，皆点于侍者之上。

而几名侍者皆哑言不再开口。

矮个男人洋洋得意。

“还是小李哥会说话，说的爷心里面痒痒的，我确实没有赌够呢，还要把本给赢回来。

男人起身。

小李哥面色一沉。

“五爷……他们几个说的没错，您钱都已经输光了，还想赌，您拿什么来压啊。”

“我怎么就没有东西压了，我这个闺女多水灵啊，怎么说也能抵个十万块钱吧。”

那男子面部扭曲在了一起，将女孩儿抱于赌桌之上。

那女孩儿泪迹斑斑，缩桌上瑟瑟发抖，而周旁男人贪婪之色，皆扫于她身，口哨起哄之音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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