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每每都是凌晨所至，天未亮便离开，其每次都遮遮掩掩，终没弄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蒸汽晕腾，老者略带遗憾。

长时间混迹于鬼戏班子，却不露其面，此人心思，果然诡奇，但也断断不是毫无破绽。

“班主，你们明晚还有演出吗？”

我笑意正浓。

“有……这几天节皆表演，怎么……你？”

班主微愣神，似又有醒悟。

“那偷孩子之人定还会趁乱偷取孩童，我想各位帮我一起擒住此人，此人打着鬼戏班子的幌子做恶，我想这也不是诸位想看到的吧。”

我忽灵机一动，冒出一个念头来。

“小兄弟所言极是，这恶人和我等皆有瓜葛，我们绝不能放任他为恶下去。”

老班主欣然点头，众人也皆应合。

那偷婴者每每都画成鬼戏班成员在混迹于此，趁夜幕混杂，将孩子盗走，而他也从容脱身。

而我与班主商议今晚演戏之时，将那人引出，请君入瓮。

商量至半夜，万事皆宜，独独缺个诱饵。

一筹莫展之机，那叫翠翠的小女孩儿却主动请缨，要充当诱饵。

我自是不允，可是孩子脾气出奇犟，在老班主几人的担保下，我不得已应允下来。

白日我未避搜捕，随戏班潜回小野坡，方才得知这鬼戏班与我相解大有不同。

他们大多贫苦，未有文化。

手中鬼戏多是世代相承，无家无业，只得藏身于这小野坡旧庙的地窟之中，每日所食，更无荤腥，只有田间野菜和冷果，吃他物怕坏了嗓子。

黑汁白粉涂面，自他们口说，是敬神驱邪，能喝退邪物之用。

班主名为乔叟，年已八旬，班中木偶无不经他手而出，为早年间鬼戏正统传承人。

其后我又结识了他的儿子乔智，身高体壮，戏班子的台柱子。

之前还有几分误解，一天下来，以相谈甚欢。

言谈间，白昼已逝，夕阳西斜。

鬼戏班子也收拾行装，奏乐下山，迎鬼戏的村子已灯火通明，戏台高布。

我则隐于后台处处留意可疑之人，乔智携几名壮汉，立于戏台左右，持棍棒渔网以备不时之需。

夜已深，鬼戏俨然开场。

相持之下，竟无反常，台下人影闪动，乔装的翠翠挎个篮子，在人群中钻跃吆喝，不时扭头，眨眨眼。

我眼睛有些酸乏，已至半夜，竟无异动，亦有些疲倦。

人影一闪，乔智端盆汤放我身边，哈了口气搓着手。

“一定冷了吧，喝两碗热汤去去寒吧。”

我感激一笑，盛了一碗汤，仰头喝下。

辛辣自毛孔喷出，寒意全无。

“你的判断不会出错吧，那个人今天晚上真的还会来作案吗。”

乔治也喝口汤，舔了舔嘴唇。

“连番做案，他都是趁戏班混乱之时偷偷下手，已是惯犯，我料定他今晚不会错过。”

我又盛了碗汤，回头看。

“翠……”

我未等开口，一口汤，直直喷了出来。

方才还活蹦乱跳的翠翠，已然不在了。

翠翠呢？我和乔治对视一眼。

相顾跃出，人群热闹依旧，高影林立，可唯独不见翠翠。

我俯身趴地，地表附了一层红小米，蜿蜒成线，探出人群。

临行前，班主亲缝一袋红小米于翠翠身上，便预备于此。

“追！”

我俩异口同声，招呼几个壮年，沿红小米而行。

悄声探步，恐惊动对方，如此行了半里，隐约听见婴孩哭闹声，附身于地，见一高大黑影，呆立杂草间，黑汁白粉涂面，长髯飘飘，喝了几声，将肩上小孩儿丢于草丛，手中钢刃遍生寒意。

“住手。”

我立足未稳，便已冲出，那黑影似有警觉，未及他身后便猛然转身一脚锛到我胸口，我吃痛后扬。

乔治已负棍跃出，领几名壮汉将黑影团团围住，几人乱棍齐下，那黑衣人步伐渐乱，连连后退。

我将翠翠搂于怀中，她手脚皆被细绳捆缚，呼吸尚匀称，嘴角沾几粒粉末，应是被忽捂口鼻，偷袭迷晕所至，过段时辰，自然会醒。

黑昼间，棍棒呼呼生风，那黑面人虽处劣势，却临危不乱，进退间，旁的几个汉子皆被其撂倒。

乔治冷不防肩膀也被撕出一条血口，隔离数尺，已领略阵阵杀机。

“你们快走，这家伙不是个善茬，我挡着他。”

乔智棍子被折断，单膝挡于我们身前。

“走！哪儿有那么容易，你们既然非要卷至此事，那便做我棍下亡魂吧！”

那黑面人凶相毕露，呼啸扑下。

乔智挣扎迎头而上，那黑衣人侧身躲过，一脚踢在他膀子上折翻于地。

“谢了，兄弟，我对付他。”

我把他拖至身后，断阴赤阳二针已在手。

手扎中记载驱邪之术，我已苦练多日，只企盼中途别掉链子。

“哼～就你还想和我打，你就是个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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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面人奇诡一笑，扑身砸下。

棍未至，我惊呼急退，铁棍落地之处，惊起三尺浪，尘烟四起，未待他收身，断阴针已从指尖激射而出，化为一道耀眼火光，黑面人似有警觉，挥棒隔面。

叮一声。

铁器相撞，迸出火花，黑面人被撞退数尺，踉跄未稳。

“断阴驱邪，诛！”

一击得中，我紧握机会，招断阴针紧随其后，不料飞之一半，断阴针威力全无，飘飘于地。

那黑面人被我追至狼狈，恍然缓过神来，狞笑而起，渐趋逼近。

这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啊，赶紧给我起来呀！我冷汗直冒，念咒驱针，可银针触地却无动于衷。

“臭小子，我还差一点儿就被你唬住了。”

黑面人低头皱眉，连连数脚，皆中我胸口，我气息皆散，倒行数十尺才得以停下。

“别碰我兄弟！”

乔治奋身跃起。又和那黑面人斗作一处，只不会过数招便被他敲断脚筋，掷于地下。

我心如焦焚，连念几遍咒语，可断阴针断然无反应。

那黑衣人一脚踢过乔智，晃至我面前，嘴角轻轻触动了两下，寒刃高举，直刺我天灵盖。

“永别了。”

“爷爷，快出来救命啊！”

情急关头，我念着咒语，将唯一的赤阳针弹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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