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心两岁了，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在张庄这个村子里，相比同年龄的孩子李无心显得尤为健壮，这得益于老张头夫妇两个人的精心照料。打小，李无心就是喝着同庄赵姨的奶长大的。赵姨奶水好，让赵姨给李无心当奶妈，老张头每天要走30里地，跑到渭水边去网鱼。老张头年轻的时候到苏浙一代服徭役，修过大运河，与南方人打过交道，学了一手好的打鱼功夫，等到徭役回来，总能凭这手功夫为家里购置点别的家当。李无心这个孙子，老张头在半个月里几乎天天都要去捞一两条肥美的大鱼给赵姨一家，才打动了赵姨一家同意赵姨做李无心的奶妈。

不仅如此，老张头的老婆刘氏，更是躬身力行，亲自拉起了纺车，李无心身上的衣服，都是刘氏的成果。对待这个孙子，老两口对待无心比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还好。因为老两口总能从小无心的身上，看到女儿文秀的影子。

清明，老两口带着小无心来给问文秀上坟。“娘亲睡在里面吗?“李无心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外祖父母。

老张头轻轻的摸了摸李无心的头，说道:“是啊，无心的娘亲，在里面正睡得香哩!“

李无心静静的注视着母亲的坟头，说到:“外祖父，我要娘亲抱。“随后便趴在了母亲的坟头上。“娘亲，我是心儿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心儿要你起来陪我玩。“

老张头夫妇的眼睛红了。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母亲，杀千刀的父亲也不知道是谁，单单就留下了一对名贵的玉珏，可能他连自己还有个孩子都不知道。不知道孩子是生父是谁，一直是老张头夫妇的心结。

“心儿起来了，你娘亲身体不好，她要好好休息了，来，给你娘亲把好吃的摆上，你娘亲睡起来了，看到心儿给她的好吃的，一定会在梦里夸心儿的。“老张头说到。

“可是娘亲为什么现在醒来吃呢？娘亲，快起来心儿给你带了你最喜欢吃的玉露团，你应一声心儿啊。“李无心对着母亲的坟讲到。

“心儿!“老张头抱起了小无心，“别打扰你母亲休息了，来，先跟姥姥回家，姥爷和你娘亲说说话。“

刘氏心领神会的接过小无心，“无心乖，跟姥姥先回家，姥爷有话单独跟你娘亲说。“无心是个听话的孩子，便趴在刘氏的背上，跟着刘氏回家了。

李无心回头看了看母亲坟冢的方向，只见一抹青烟，腾升而起，融入天际。

“心儿，昨日刚过完寒食，姥姥怕冷淘吃坏你的肚子，现在去给你做点汤饼可好？“刘氏问道。

“姥姥，心儿还要吃黄瓜!“李无心道。

“黄瓜性凉，小娃娃消化没呢么好，心儿乖，姥姥给汤饼里下点菠菜和胡萝卜，再撒上一把胡椒面，吃着比黄瓜香!“外祖母道。

“那好吧，李无心稍稍有点失望，姥姥做什么，我就吃什么!“小无心靠着墙，咬着手指答到。

关中地区的房子有特色，房子半边盖，小无心就静静的靠在伙房的墙上，看着姥姥给灶堂里添柴，对于这样的活儿，姥姥让小无心只能静静的看，生怕柴火上的刺划伤了小无心白白嫩嫩的小手。

“福德无量天尊!小施主说的对啊，女施主，常言道清明时节雨纷纷，但您看这样的光景，阳光普照，这样的日子，做个拍黄瓜岂不美哉?“

刘氏抬头，只见院落中多了个束发盘髻，头戴混元帽，身着青兰麻衫，登着白布袜，脚穿云鞋，手持铁仙钵，身背草筐的道士。道士年纪不大，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

“文元!“刘氏楞楞的看着眼前的道士，惊呼道。一行热泪从刘氏的眼中如银珠般的坠落而下。

小无心转过头去，他从未见过外祖母如今天这般反常的表现，他盯着眼前的陌生的年轻道士:“姥姥，他是谁啊?“

“娘亲!“年轻道士张口道，“三年不见，您显得越发抖擞了“。

小无心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小舅子?“

这年轻道士，正是文秀的弟弟，李无心的小舅张文元。道士放下背上的草筐和手里的铁仙钵，走到刘氏面前将她抱住:“娘亲，孩儿好想你。“然后又径直走向墙角的李无心，将她举了起来，小无心怯生生的看着自己的这位小舅子:“舅舅，你放我下来，我害怕!“

“娘亲，二姐的儿子?生的这般俊俏?“张文元端详着面前的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和我二姐长得真像，你看着小鼻子多俊俏。“说着便在李无心的鼻梁上轻轻一刮，刮得小无心呲牙咧嘴只喊疼。“母亲，我怎么没见到我二姐和父亲?“

刘氏用手擦去泪水，甚是伤感的答到:“你二姐生这个小家伙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你父亲正再给你二姐烧纸呢。“

张文元时隔两年才听到这样宛如晴天霹雳的噩耗，顿时痛哭流涕。“无量太乙度厄天尊!上次见二姐时二姐还专门送了我一柄子榆木梳子，她的音容笑貌还在我的眼前浮现，没想到今日，便与姐姐阴阳两隔。待我先去祭拜姐姐一番，娘亲，姐姐的墓在哪里，我要赶快去见姐姐一面。“

“你姐姐就葬在庄子北面的小山坡上，你看你这刚入家门，先把饭吃了再去啊，我怕你不认得路，我要照看你的小外甥，一会儿让你爹带你去祭拜也不迟。“刘氏道。

“不，我要尽快见姐姐一面，娘亲你不必操心了，我知道大致的方向。“张文元道，“娘亲，家里还有值钱吗？我要去给姐姐再送上点，我怕她在那边过得不好。“

刘氏便从屋内又取了些香火和纸钱，叮嘱道:“不认得路了便问问行人，同一个庄的同族，是知道路的。“

张文元应了一声，便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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