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飞机，陆坤拒绝了雷欧的盛情邀请。

“你在第戎的画廊再大，也抵不过卢浮一角。”陆坤撇撇嘴。雷欧很有涵养的笑笑。道别。

“坤。有的时候，你十分有失我大国风范。”

“难道你喜欢老子装腔作势？”

这个男人无药可救。

我们在巴比松庄园安顿下来，七月上。庄园里大片大片的花海。

第二天清晨，陆坤扛着我的画板。我提着睡裙。在紫色的薰衣草田，在金色的向日葵花丘。在粉色的粉萼鼠尾草花圃，我们像两个漫无目的的幽灵米勒的花园里游荡。

知道我疲惫不堪。跌坐在一片明黄的波斯菊中，手里捧着的一大束薰衣草散落在身边。我的白色睡裙掩在花里只剩下泛红的脸。

陆坤就坐在不远处，手持着我的画笔，在支起的画架上刷刷落笔，不知道他在画些什么。

“你在画什么？”

“花”

“什么花？”

“白色桔梗花。”

我四下望去。哪有桔梗花？

我提着睡裙跑向他。

是我，画布上的是我。碳素的铅笔，速写的我的脸。没有花，一朵也没有。

“陆坤。你这手艺完全可以骗骗异乡客。”

“什么叫骗？我画的不好吗？”

“不是不好，嗯，总之以凡人的视角是挺好的。”

“那你们仙界的上神们怎么看呢？”

“我不是上神。我只是个小仙，而且你画的是我。我只能喜欢，只能说哈。”我捂着嘴笑他。

“不如我们去人间历个劫？”他不服的挑衅我。

“怎么个历？”

“圣心大教堂那边啊，有个小丘广场，我们去那里支两副画架，各做各的生意，谁挣得多，谁赢。”

“赢了的那个就怎样。”

“赢了的那个可以随意的提出任何无礼的要求。”

“凡人，你可是在和一个画家说话？”

“上仙，人间多奇事，莫太嚣张。”

风和日丽，广场散落着各色各样的艺术家。

我说陆坤，像你这样的奸商和我比艺术，能取胜的可能唯有行为艺术，而且你只能装一个钱漏子。

陆坤哈哈大笑。

南北相望，我们支起各自的画架。

我的画布上是昨晚在飞机上喝香槟的陆坤。眉宇间的俊秀，唇红齿白，性感的锁骨。

陆坤的展示作品，是刚刚速写的我。低眉顺眼还一脸娇羞，不是巴黎女人的喜爱。

我的第五个客人离开了，对面的他还没有开张。

直到正午，他的摊子终于坐下了一个女人，中国女人，背影苗条，长发齐肩，露肩的蓝色上衣和牛仔短裤。

“先生，恕我直言，您的画只能哄哄异乡客。”

“唔，我女朋友也是这么说。”

“抱歉，我只能坐半小时，我在等一个人。”

“唔，那我估计完成不了。”

“没关系，我明天来拿。”

“明天或许不在这里。”

“那就花神咖啡馆，圣日耳曼街，您应该知道的。”

“唔。”

“那不见不散。”

“唔。”

在陆坤未完成的画布上，我看清了她的脸，大眼睛双眼皮，明媚如春光。

第二天在花神咖啡馆，果然又遇见她。白色的衬衣和黑色休闲裤，一反昨日的热辣。不变的是她热情洋溢，自信从容的脸。

陆坤执意把这个女人当成一个客户，我自认为不应该搅和他的生意，于是就坐在相邻的位置上，一边看书一边等他卖完画。

她点了一杯黑咖啡，陆坤则点的爱尔兰咖啡。

她接过陆坤手里的画，一脸的满意。

我以为接下来就是，谢谢，多少钱，给你，再见。

“陆先生，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菲欧娜。来巴黎三年了，一个憋足的家。”

“你怎么知道我姓陆。”

“陆坤，陆氏集团的小少爷。”她笑着吐了吐舌头，“对不对？”

“你是写侦探的吗。”

“哈哈，并不是，我写女权下的爱情，和社会学杂文，就像……波伏娃。”

“你昨天的等的那个人是萨特？”

“哈哈，不是，就是等也应该是今天，在这里。”

“唔。”

“你知道这家花神咖啡馆就是无数文人作家的常聚之地，我常在这里喝一杯咖啡，想象着萨特和波伏娃没有契约却终其一生的爱情，”

“你们女人就是这样，硬要逼着自己这么硬朗的生活，什么女权，波伏娃不过是被动接受了萨特的风流。”

“你爱上一个这样的人，就会别无选择。不是吗？陆先生没有背负前世今生的风流债？”

“嗯，我现在可以断言你是在国内娱乐杂志上面认识的我，不过一个看娱乐杂志的作家，憋足也就不奇怪了。”

“嗯，我且当这是你的打击报复，其实我的女权杂文更像是探讨怎样与男人和谐相处，或许今晚你可以来万丽找我……”

这个费欧娜倒是少了国内那些妖艳贱货的做作矫情，这样露骨的邀请倒是被她说的顺理成章。

我当然看不见桌子底下，她的脚背轻轻摩擦陆坤的小腿，也看不见说话间，她轻咬下唇，指尖在咖啡杯沿上轻轻画圈。

但我知道，万丽是瓦格兰大街上最豪华的酒店。

我从邻座的位置站起来，端起我的那杯海盐咖啡走向陆坤。

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不小心”泼了她一身，洁白的衬衣上顿时污染了一片。

“对不起。”我的道歉非常轻描淡写。

我看陆坤，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你好，我是陆坤的女朋友，如果你只看娱乐版应该不认识我。”

“Z市的大画家，吕薇儿，幸会。”她略微尴尬的表情，一会儿就回到常态。

“嗯，画您拿了，我们就先走了，再会。”

我将陆坤杯里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自顾自的走掉。

他追上来，拉我的手，“你在生气？”

“她是哪里冒出来的妖精？她在灌输你不婚思想，滥情，而且她在约你晚上去酒店。”

“我又没说要去。”

“我知道她的眉眼像她，所以你才舍不得早点结束。”

“谁？”

“还能是谁，我画过艾可儿，你画了菲欧娜，她们有一样的桃花眉，微耸的鼻梁，性感的唇，眼神寂寞。”

“即使相似又怎样？”

“你要怎样？那只有你知道。”

“你这是无理取闹。”

我甩开他的手往前走，巴黎的雨说下就下。

我没偶带伞。他没有追来。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全身湿漉漉的，洗澡睡觉。

半夜里一直没有听见他回来，难道是去了万丽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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