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王爷把一概倚香院中的宫姬都送走了的事，前院府外自然引起一番轩然大波，可在后院却更是人人嚼舌头。几乎每个人看眼神都瞅着凝露院。却偏生旋姑娘进来出去，就和不知道一样。

安娘有心想劝两句，替王爷说点好话。可旋丽却是提前把她的嘴封住了：“安娘，你是服侍过杨太妃的。王爷的事别人不好管，您可不能不管。王爷多大年岁了，这么大的府里连个孩子也没有，实在不象话。虽然我家姐姐呆在这儿，你也知道，不过是个摆设。如今王爷又把那些东西送走了，您寻亲的时候只管说我家姐姐是不掺和的，保管有大把的官家娘子上赶着来给王爷温床叠被，开枝散叶。”

“王府的侧妃，下一代王爷的生母，多高的身份。王爷又素来豪阔，金堆玉筑的都能把人晃傻了。您手脚快点，赶过年，指不定十几个都生下来了。到时候侧妃再带些什么表妹堂姐过来，便更有人服侍王爷了。您就可以享清福了。”

旋姑娘笑眯眯的把安娘说得哑口无言时，贺强刚好经过。对于师傅心事，他到底知道些，于是回去便和师傅讲了。燕七这些天，正琢磨着一件事，听闻安娘又败北了。晚间，鼓足勇气便来到了安娘门外。

两声叩响，安娘开门。见燕七站在门外，安娘就有些不适。左右瞟了一眼，便侧身让了进来。

“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一杯清茶奉过来，人坐在那边，客客气气的象待客人。

燕七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可他今天来不是为了缅怀什么，便直接了当的说了：“安娘，你看王爷和王妃已经这样了，怕是一般法子没用了。不如，我们成亲如何？”

什么？

安娘惊呆了，燕七却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把这几天想好的事说了出来：“先前的事总归是二郎多心，如今人已经去了，王妃却小心眼抓着不放。不如我们成亲，好好过日子，让王妃也瞧瞧，嘴上说一千道一万，不如试一回。总归她慕容家的银子搬不了地方，王爷也不会抢了她的。何不便信王爷一回？若哪日再不合心，让王爷痛痛快快放她再走，岂不是两下里皆便宜？”

先娘先气后恼，可燕七嘴快，不等她想必好词，便一咕噜的全说了。他开头那话虽然气人，可后面这个法子，却是不错的。总归，王爷和王妃彼此有情，才会折腾到这样地步。若试一回，倒也是个法子。

只是：“若有了孩子怎么办？若王妃要带了小王子走，可如何是好？”

这……燕七卡了。见他没话说了，安娘便起身站到了门边：“不早了，你回去吧。让人看见不好。”

燕七本便嘴拙，让安娘这样一挤兑，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顿时泄了一半，可若今日不说，再要讲怕便更不知会是何时了？“安娘，你就这么记恨我？她已经走了。”

“你可以去找她，也应该去。”

“那你呢？”

安娘顿了顿，咬紧了朱唇。她早已经不复当初清丽动人，而同样动作美人作起来自然有一番妩媚，可若象她这样又胖又蠢的仆妇怕是更加难堪了吧？“我……自然便这样过下去。王爷仁厚，婢子忠心服侍，老了自然有所依归。”

“你就不想……？”燕七急急问出一句。却让安娘那样的眼神盯得退怯：“燕护卫，你该走了。”

“可连你都这样想，又凭什么想让王妃回心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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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她那样讨厌了？自己尚且不愿的事，居然想要王妃去做？她不过一个无父无母之人，怎比得王妃帝裔尊贵？可……她该为了王爷，应下那桩婚事吗？况，便是应下，又有果真有用吗？

门板关上了，安娘把燕七关在了外头，却阻挡不了他最后说出的话。

而对于昨天佣仆小院里发生的事，旋丽其实是知道的。她一见燕七进来，便从姐姐屋里溜了出来，细细的侧耳听着，一句不掉。然……“为什么呢？他们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因为她如今变丑了，徐娘却依然俏丽，燕七多和徐娘说了几句话？”就旋丽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她想不出更丰富的情节，而姐姐呢？则眨着眼睛看着远方的天。

“姐姐。”旋丽嘟起了嘴，聊八卦呢，怎么也能出神了去？季淑听见回神，看身后俏人儿蛮蛮的样子，笑了：“别人如何，又关我们什么事？”

“可她们打算设计姐姐。”

“那你觉得他们那招术管用吗？”

旋丽撇嘴。季淑笑得更加适宜：“既是不管用，又何必在意？”

曾经她不懂这个道理！亦或者知道归知道，却无法做到。她把自己陷在了父母的婚姻纠葛中，左右为难，深深的彷徨。她曾经觉得无奈气愤，厌世不满。然……那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哪怕他们是她最在意的人，却终究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任何事无法挽回。那么，她便是一直介意，深深的介意又如何？

不过无用功！不过白费功夫！不管当初他们为什么要决定继续走下去？为她也好，为两家的权益也好……都是她们自己的选择！而她呢？她最该做的是什么？

季淑深深的想了一夜，第二天，她把安娘唤到了跟前。

“燕七和你说的话，我知道了。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没有用。我不想试，一点也不想试。不管为什么？为曾经的旧事，还是现在的困局。安娘，王爷他……是个极好的男子。只是，我不该遇到他，他也不该遇到我。他适宜的是一个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女子，愿意为了他的家族和事业，摒弃自己所有的私心。只是因为欢喜他，所以甘愿为他做一切。”

“可我不能，永远不能。且不要说他现在将来，随时都有可能再出卖我，就算曾经发生过的事，我永远也无法平气。或者你会说我固执，不懂珍惜，看不到王爷的好等等。但……不是那样的。我看得到他的好！我知道他是个难得的兄长！难得的主子！或者对有些女子来讲，亦会是难得的夫君。可对于我来说，他永远也无法让我满意。”

“我与他的相逢，其实是一场双输。他碰到我不合算，我碰到他也倒够了霉。我们之间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相逢，不该结这场孽缘。”

“你若果真心疼他，便应该劝着他放开。放我离开，或者放他离开。”

“这世间其实有很多愿意为他付出的女子，他完全配得起她们，可以娶一个甚至娶几个回来，好好过他王爷该有的生活。”

“要迷惑高宗，其实有很多很多的方法。他可以好赌成性，可以狩猎伤民，甚至可以……总归有太多太多的法子！就算为情失义，伤害最小。可也完全可以演绎成别的方式。我离开了！或我死了，他醉酒伤身，如何如何都没有关系。”

“但就是不要再这个样子下去了！没有意思，没有希望，没有一点点的可能。”

“安娘，你可以转告他，我在他身边一点也不快活。甚至日夜忧虑，唯恐没有明日。而你也帮我问他，若他果真对我欢喜，为何要让我这般难过？不肯让我真正的自由且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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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打算的不过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告诉安娘不管她做什么都没有用。如果她说了，安娘还执意要那样做，那么也请她不要把所谓的什么帽子扣在她的头上。

她不是任何人的原罪！

可……有些事，开了头，便无法停止。

如她对安娘所说的话，也如同稍晚时分，李仁的大驾光临。

“你和安娘说的话，她都和我讲了。真如海，你实实在在的告我一句。你与我在一起时，果真便没有过半点欢喜？”对于这一点，李仁耿耿于怀，半分不信。他不信，所以他来要个结果！在曾经的曾经，他们为着各自的目的，绕了太多的弯弯。真话假话，半真不假的话充斥了她们自相识来的每一场相逢。多得到了无法分辨，也无力分辨。然，这其中有几成真？几成假？他介意。

而却可惜，他介意的事，她却不介意。

“欢喜，自然是有过的。可那些，不能和我受到的屈辱不公相比，也不能和我伴在你身边，随时随地可能承受的危险相比。李仁，或许，我是个很坏的女子。我只想让自己开心一些，至于别人，则都要排在我的后面。我高兴了，我不介意别人欢喜。而若我不欢喜，我没有佛祖的情操去牺牲自我，普渡世人。当然，这世间会有为你会不顾一切的女子。但那个人，不是我。”

“所以呢？”

“放了我，放了你。”

“可你已经跟了我，便是我放过你，别人也不会放过你。”

“那就请……放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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