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上城区、紧邻着兴庆宫的永嘉坊。√

郁林王府，正院主宅。儿臂粗的香蜡宝樽之下，器具名贵摆设珍良。又有倾国之色、华裳明珠相衬。眼前便是佳肴珍馐，美酒玲珑杯。

一如有如梦幻！算是穿越后，最上得档，气派辉宏的一次际遇。

以前……不是在山林，便是在陋室。就算在临水县城也曾过过几天所谓精致生活，当时觉得凡事新鲜，已是不错。可若与眼前这一切相比，却……衬得从前半分如意也没有。好似曾经种种不过是愚者自欺欺人！对着一个撞来的兔子，期盼着明天后天仍然会有的肥美晚餐。

又或者……象一口粗冽却浅薄的酒！

好不好？比很多好。

坏不坏？没有尝过更好的，却在心里明白，大概总有比那更美味的佳酿，却不知此生能否有幸遇上。一块得之不喜，失也不悲的鸡肋……是她两生两世的写照。

“王妃，美酒伤身，请吃一箸同心生结脯。”银箸夹着佳肴送来，檀口轻线，蒸肉醇香。

手腕一展，陈年佳酿顺着银壶倾泄在玲珑杯中。又有侍儿笑着添讲：“此酿虽香，却不醉人。入口绵软，却是适合小酌仿醉时吃用。王妃，可要盏中添冰一二？”

“好啊！”季淑歪在榻上，笑语嫣嫣。本过白皙的面庞因喝了许多酒，颊边起了微红。本便有倾城之姿，灯下越见惊心动魄之美。四名侍儿虽是强迫所来，可服侍这等丽色人儿，终究比侍候房陵公主那等久妇来得有趣。因此，你劝一杯酒，我添一箸筷。还有一名小侍竟然弹得一手好琵琶，吟吟哦哦唱着仿佛曲腔的曲调。

丝竹迷情、声色犬马。

燕七与贺强并不属乔翌吏管，二人一路上一直跟在王妃左右。自然，防卫守责的住所也便在附近。论来两个人是最正当不过的护卫，还是王爷亲自指派来的。却不敢离得过近，唯恐有人生事，坏了王妃名声。

可……却奇怪，这世间女子，竟有象她这样自毁自污的？贺强实在无法把屋中那饮酒取乐的女子，与他自小熟悉的那个容淑娘扯在一处。她变了，变得他都不敢认得。可分明又还是那个女子。“师父，你说王妃这是怎么了？”

自家开着酒坊，也从不喝一口的女子，为何今日竟是提壶灌饮起来？一杯接一杯，一盏接一盏。喝得生猛，灌得直接。酡红的酒汁溢出口中，流在颊角。有笑微微的侍儿拿巾帕轻试上去，她竟也不恼。反而笑吟吟的伸手拂过去：“好乖！”

燕七眉头拧了紧紧，他从来是最烦这种事的。离开王府的时候，他徐娘安娘还都只是十几生人。一转多年，徐娘变了，安娘变了，他也变了。而曾经银水村的那个容淑娘，自然也变了。“这不是咱们该管的事。负责护卫好安全便是。”

“可她这样……”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一生。若真到了无可挽回之地……贺强想，他不能坐势不管。

“你待如何？”

“无论如何，得劝一句。”贺强是这样想的。可师傅却回头看了一眼屋中，摇摇头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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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外面的时更也已经打过三响。

“王妃，该是休息的时候了。”作声的不是这四个侍儿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屋子里低着头一直在地板上找花的一个婢子。

季淑今天晚上喝好了，喝得全身轻飘飘的。拖腮歪在榻上的大迎枕里，笑咪咪的打量着前面或跪或坐的四个侍儿，象在挑拣的眼神分外让人兴奋。“王妃，奴给您松松筋骨可好？”适才帮她添酒的侍儿是四个人里胆子最大的一个，笑微微的靠过来。季淑伸手抚住了这人的脸颊：“好，就你了。”

那三个有些失望，不过来日方长，开头便好。识相的尽皆退下了，屋里那两个婢子更是赶紧与人抬了酒案吃食下去。又唤了人进来抬水，准备香汁等物。她们忙进忙出，王妃却是香眯眯的躺在榻上，享受着那少侍的按摩。颊上红得象染了花汁一样，媚得几乎滴下水来。那少侍原本只肩上按揉的手势逐渐往下，语气也越发小心：“王妃，这样可好？”

一句一句，小心试探。终至婢子合上房门后，放肆胆大起来：“王妃，时候不早了，奴侍候您沐浴可好？”

“好啊！那你扶我起来。”侍儿扶起娇无力，这种戏码不吃酒还真是演不出来。那样美的人儿笑眯眯着撒着娇儿，世间哪个男人抗拒得了。少侍欢喜着轻柔将王妃自榻上扶起，可才是站稳，便觉得王妃晃了一下。“您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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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小心的人，该是你吧。”颈上突然一片冰凉……

是刀子！

那少侍一下子全醒了。可搁在他脖上的匕首却更深了几分。压破表皮，刺刺的疼了起来。

“小心些。别给弄死了。那地方但凡真下深了，神仙也救不回来。”等了半夜，这个死妮子终于是回来了。季淑抖抖精神，想站直了表示下坚定的立场。可奈何，今天晚上真喝多了。腿软得厉害，只好歪歪斜斜的坐回榻上。等离了那少侍的‘怀’，才看清楚……旋丽果然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五六旬的老妇回来。洗得倒是已经清爽了，换着粗布的衣服。可那脸上的摺子、已经枯败的模样……满身沧桑。

季淑叹了一口气：“去，帮她把这人捆起来。就捆在那根柱子上。”

“王妃，王妃。”那少侍觉得有些不妙，赶紧哀声祈求。可适才还笑眯眯的王妃却象是根本听不见了。有刀子比着，那个不知哪里来的老妇更是捆起人来手段利落。绳子竟是自带来的，不多时便把那少侍双手背着柱子捆了个结结实实。待这人不能动弹了，旋丽才把匕首收了起来。回到季淑身边，冷冷的瞪那祸害：“姐姐，接下来如何？”

季淑打了个哈欠：“你个小姑子就不用瞧了。去里面铺床去，这里我与她来讲。”

旋丽其实有些猜到，毕竟平康坊不是正经地方。而姐姐既然让她躲开……便乖乖的进里屋去了。没了小女孩在场，季淑说话便也方便多了。招手把那老妇叫到了跟前：“用你四天。一天十两黄金。活也简单！就是桌上的那只湃果子的水晶碗，看见没？”

“看见了。”一只装了十来只时鲜果子的水晶碗。

“把东西放满。”季淑断语，没有商量的余地。可那老妇自进屋后，第一次抬头。讶然的看眼前尊贵一身的女子：“那个……无论如何也装不满的。那碗，太大了。”这位贵人看来是成婚了的，怎么能说出这样没分寸的话来？哪里会有那样许多？

是吗？

季淑使劲想了想，最后不无叹息的鄙视一把自己。她以前真没注意过那东西会有多少，从不留心看，也觉得很没意思。却原来，哪怕一夜N次郎也不能把东西放满那么一碗吗？

“那就能放多少放多少。总之一句话，我要他以后想用也没得用。”

那老妇又抬头看了一眼这位贵人，点头应下了。只是有一点，还是要问的：“那嘴，是封上还是不封上？”

“不封上，随便他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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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式建筑，屋中多柱，爱挂帷帘。虽同在一室，却只要放下帘子，便什么也看不见了。那老妇端上那盘子自去外头去了。而季淑则平身躺在榻上，开始听着外头的响动。

“你这老妇，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不！不！你不能这样。你放开我……啊！噢！天呐……你放开、你……放……”

“你饶了我吧。王妃，饶了奴吧。奴不敢了，奴再也不敢了。”

“别、别、我不行了。你放开，放开我吧。”

“王妃，饶了奴吧。不干奴的事。是公主遣奴来的。奴没办法，奴真的没办法。”

“王妃，奴再不敢了。”

先时惶恐，再来惊恐，可终究还是会讨饶，说得出话来。可……这世上的事，再底气十足的人，也会在‘现实’面前一次次的败下阵来。你会在口不对心的讨饶面前，开始变节。开始被现实打败，开始不再心存幻想。只想躲开眼前的肮脏事便好。而至于以后种种，在一生的残缺、暂时的性命，或者可能的富贵面前，选项其实再简单不过。

半个时辰！

前前后后只用了半个时辰！

那少侍便从惶恐、惊恐，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恐惧。放声尖叫，拼命叫嚣着怒骂让那妇人滚远些。可他骂得越狠，那妇人下手越狠。又过了一刻钟，那少侍便只剩下哭的份。哀哀的哭，恐惧的哭，悲伤的哭，以及最后神经性的又哭又骂。直到四更的梆鼓响起时，帘子外头的声响已经一如这郁林王府上下的每个角落一样了，静得没有半点人声。

“贵人，那小侍已经昏过去了。”

半碗夹带着血丝的浓汁被端了进来。季淑扫了一眼，捂住了胸口：“很好，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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