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城里生活，曾经是容惠的梦想，却不是季淑的。她不觉得那个老旧破败的小县城有什么好的？可是，如同穿越一样，她没有选择。侧着骑在驴背上，看着保护了她三年的小青岭一点点的消失在身后。她忍不住一再回头看去，可是再看得多，那所曾经以为巍峨的群岭仍然是离她远去了。

燕七见之，看向少主。可少主挺直的坐在驴背上，看向前方，似什么也不曾看见。

隐阳县城共有南北二门，他们自北门而入。三条大街，他们的目的地在东大街上。一间似乎刚被盘下的店面，才在门口下来，便闻得到里头的酱菜味。想来原先是家酱菜铺子！可如今，新铺的酒旗已经挂上，而徐娘一身粗布蓝花衫子，正拿着抹布在外间忙碌。见他们来了，笑吟吟的赶紧迎了出来，几乎算是半偎在燕七身上，薄嗔：“怎么才回来？奴家担心死了。”

壮硕的汉子顿时涨红了脸，拉着牵驴的缰绳就要往后走，可那妖娇妇人却一指着小的去牵驴，然后胳膊挽着她家男人就到铺里去了。

店边就是一条小巷，只走得下一辆板车。进去右手第一家就是这间门铺的后院。连着前面铺面的半间院子里只有一处牲口棚，穿过后院的小门，里面是正房三间，东房两间，西房两间。璄小郎笑嘻嘻的站在东房门外，见长兄长嫂进来，便跑了过来：“长兄。”亲腻腻的，好似好多天没见了一样。李仁笑着才摸了摸幼弟的顶发，西屋厨下里，一个胖滚滚的妇人就走出来，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这是安娘。”

进得正屋后，李仁看着又跪在地上的胖滚滚妇人给真如海介绍：“她是服侍我母妃的。”

“婢子安娘见过世子妃。”

“请起。”两个字，是季淑唯一能想起来的台词。

屋子里一切都是现成的。家具被褥，哪怕是箱里的男服女服也都摆得整整齐齐。里间窗户台下还摆着一条黄杨的条案，条案上一只简简单单的带架铜镜，还有一把半月木梳。

“你自己看看，还有什么缺的？要是有，就和安娘说。”说完这话，李仁自已皱了一下眉。这话明显客套，他还未曾见过安娘徐娘一起布置下的地方，有任何的不妥过。季淑自然也挑不出来，只不过东西再是完备也无法抵消她对眼前这种陌生世界的茫然。

“我要干什么？”

李仁听后心头莫名的愉悦，总归说傻话的不只他一个：“在屋里呆着就好。”

啊？季淑抽眉，再看一眼这屋子，就在这屋子里一直呆着？李仁有些不明所以：“那你以为要如何？”外头的事有徐娘和燕七，内院的事有安娘，她只管呆着就是。可慕容氏似乎更加茫然，李仁心中微是得意，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只管服侍我就好。”

“服侍你？”

慕容氏说话有点呆呆的，象是让吓傻了，又似乎手足无措。李仁放下微微波动的茶碗，走到窗下。一张平凡无奇的脸，凭是扔到哪里都丝毫不显眼。可就是这张脸，却已经是他的妻。伸手慢慢抚上慕容氏的脸颊，坚定的说：“对，服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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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淑都已经忘了，是在哪本书中听到过这样一句话：人生其实就是一种轮回。轮回着陌生、接受、喜爱然后被抛弃。历史其实就是一种进步一种退步，交错着向前，走向未知的未来。

曾经觉得这句话很2B，可是一个轮回过后，她一个二十一世幻的先进知识分子女青年，沦落成了服侍男人的道具！

每天比男人起得早，帮他打水净面，穿衣服整腰带，梳头发兼送他出门。晚上，不管男人什么时候回来，都会在灯下等着他，然后又是老一套的解腰带脱衣服，打水净面，最后……GOTOBED！

如果加上洗衣做饭收拾家，就可以定位为‘保姆’；如果加上XXOO,就可以延伸为‘情妇’。可是，她两边挨不上！所以季淑最近给自己的定义就是——通房大丫头。上过床，但最近不用了。贴身服侍，但不用做下等活计！而且最有趣的莫过于，她这个通房大丫头还是过了明路，拜了天地的！

却偏偏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和她说话！

“二哥，这个长嫂可真奇怪。”璄小郎自小是在屋子里捆惯了的，且他有不少的功课要做，空闲的功夫并不多。但慕容氏不一样，她长与乡野，在银水村的时候，三天两头就往山上逛去。那么自在惯了的，一下子让拘在这么大的院子里，居然一连好些天，楞是呆在屋子里，连门也没出来。

“二哥，你说她在干什么？”璄小郎的眼里都在冒光，李玮放下棋子，笑看幼弟：“好奇了？耳听为虚，看看去不就行了？”

“真的吗？”

璄小郎高兴坏了，趿上鞋一路就跑到了正屋。外屋里没人，想了想，蹑手蹑脚的就走到了里屋帘子处。轻轻的挑开，探头往里看，就见慕容氏坐在窗户下，正在看书。

“长嫂。”甜甜的叫了一声。季淑回头来看：“是璄小郎，请进。”

客客气气的，可是坐在凳子上没起来。这是长兄的内室，他进来好吗？璄小郎藏在帘子外头，只笑却不进来。这么明显的意思，璄小郎以为长嫂会起身，出来和他说话的。可没成想，他不动，慕容氏竟然也不动，且他不说话，慕容氏也一句话也没有。他纯洁的看着她，慕容氏就‘温和’的看着他。

这算是什么套路？璄小郎郁闷又尴尬的偷溜了。回到屋子里，二哥看他，看得璄小郎这个郁闷。憋了一晚上后，第二天作完课业，又跑到了正屋。这次外屋里还是没人！再悄悄的看帘子里面，慕容氏还在那边看书。这个……该怎么开头？璄小郎又想了一晚上，第三天头上，就又是那个时候，来到了正屋。

却不想，这次长嫂居然在外面。手里没有拿着书，倒是捏着一块裁好的布，在细细的缝。见璄小郎进来后，放下针线，浅笑站了起来：“又来了？这次可是又不说话，便要走了？”

嗯？璄小郎感觉有点违和，怎么听着这话象是每次都是他不好一样？

可慕容氏却已经走过来，笑微微的问他：“璄小郎找我有事吗？”

这个……璄小郎稍哑了一下下后，把一对水汪汪大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没有。吾做完课业了，很无聊。想找长嫂来玩。”

“那进来吧。”

说是来找长嫂玩，可兄长屋子里有什么好玩的？不过是个借口。却不想长嫂进了里屋一圈后，居然拿了纸墨出来……

“长嫂，我是来玩的。”

“谁说这不能玩了？”季淑笑着比了一下手里的帕子。然后自己先做示范：用帕子把自己的眼睛蒙上，然后摸到笔，摸到纸，在纸上画了起来。一个圆、两道弯，两个小枣核的眼睛，还有一个小嘴。最后在五官正中央，画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鼻子……这算什么？

璄小郎无语到不知该说什么，可长嫂却自己拆了帕子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把帕子往前一递：“诺，轮到你了。”

这有什么难的？璄小郎才不怕，也束了自己的眼睛。摸笔摸纸，然后画那般简单的东西画了一遍。自觉无错，可待拆开眼上帕子后……居然眼睛鼻子嘴没一个在地方的，且鼻子最后还长在了脑门上！

季淑头一个笑了出来，璄小郎的脸当时就红了：“这次不算，再来一次。”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来。”

璄小郎自觉这不是个什么高难度的事件！可是在长嫂屋子里整整呆了一下午，画出来的东西还是没一个在地方上的。从未遭逢如此败绩，璄小郎气坏了，连着好几天发奋用功，可无论他再如何小心，画出来的那张脸还是不能看。

李玮看着幼弟这般置气，不由皱眉：“不如你去问一下，许是有什么窍门，也未可知。”

“我才不。”璄小郎赌上气了，他就不信，一介女子都会的玩笑把戏，他会弄不出来。

然，一天过去，两天过去，璄小郎始终不曾找到画对的窍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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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四弟最近不顺心吗？”

从银水村出来时，已经是腊月十五。进得城来后，诸事繁杂。上次薛二突袭，为保存父王辛苦安排下的暗桩，李仁紧急命令各地线桩全部深潜。他自带了弟弟们暗羽，来到隐阳。虽险些让薛二扫到，可到底良计在前，薛二成功被引走，无功而返。可到底那人奸滑，李仁无奈，只得一潜三年。重又复出，线桩暗人一桩桩一件件，俱得小心拾拣起来。

为此，李仁每日早出晚归，只在早食能见到二弟四弟，二弟倒也罢了，四弟却是一边数日都不怎样开怀。这日徐娘带了四弟出门，便早些回来，到了东屋来问二弟，璄小郎为何每天垮着一张小脸，闷闷不乐？

李玮自然没有不与长兄说的道理。末了又将幼弟最近画的一幅蒙眼面像抽了出来给长兄看，果见长兄面上眉头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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