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尼酱……”

隔了几天之后，最上淳又听到了这个称呼。

只不过，这次最上淳听了没有了往日里面的恶作剧般的乐趣，而小实的表情也有些复杂。

最上淳又看了看清水实，在星光下，她的眼角微微有些发亮，那是还没有干涸又重新湿润的泪痕。

她实在太过于纤细羞怯了，就像是脆弱易碎的瓷器一样。

所以才会被人嫌忌，被人欺负吧。

好像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啊……

“嗯，这个称呼……只是我为了开玩笑而强迫你的，给你带来那么多麻烦真是不好意思。”他忍不住道了歉，“你没有必要继续坚持了，不用这么叫我也没关系的。”

“诶！诶！”出乎最上淳预料的是，清水实猛然抬起了头来，慌张不安地看着最上淳，“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你没做错什么。”最上淳连忙解释，“只是——我觉得一个玩笑开了这么久已经可以了，该结束了，老是欺负你也不像话。”

“不……不是欺负，我不觉得淳……淳尼酱欺负了我。”清水实重重地摇头，反应十分剧烈，“恰恰相反，我……我才是被照顾的一方，被淳尼酱所照顾，伤心的时候也被你安慰，所以……所以付出这样一点代价，我心甘情愿。不对，倒不如说，不付出一点点代价，我反而会内心有愧，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让我们的约定继续下去，可以吗……”

越说到后来，她的声音越轻，羞怯而又不安。

“好吧，如果你喜欢的话，那继续也没有关系。”最上淳只好改变了口风，“等你什么时候想要结束了，直接跟我说一声就行吧，这个称呼是三万元的精神损失费换来的，可是我的精神损失已经被抚平了，所以抹消这笔支出也没有关系——”

“那就继续延续下去吧。”仿佛是害怕再出什么意外似的，清水实马上以笃定的口吻回答。

接着，她羞愧地低下头来，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虽然淳尼酱跟我……跟我说了这么多道理，我知道你都是对的，但是我果然……还是喜欢依赖别人指引。因为……因为一个人的话，根本不知道怎么走啊！我害怕走错路，更加害怕站在没有人的地方，所以……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继续从淳尼酱这里得到教导，哪怕维系我们关系的只是这么一个称呼，也没关系的！”

这不是完全没变吗？最上淳在心里苦笑。

也对啊，如果只是几句话，就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发愤图强的话，世界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最上淳，不是人生导师，只是自己本人的导师而已，他无法把自己的世界观和价值观移植到别人身上，因为别人就是别人，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你喜欢怎么样都可以，可是追随他人、依赖他人也是有风险的，你以后小心注意一点吧，就好像你跟着真柚就吃了大亏一样。”最上淳给出了最后的劝告。“人总是下意识地不珍惜轻易得到的东西的哦。”

“那可以去找到一个就算依赖了也不会变得危险的人就好了。”清水实低着头，轻声咕哝。因为声音实在太轻，所以最上淳已经听不清了。

现在他们已经走出了校门了，熙熙攘攘的街市，和四处闪耀的灯光，模糊了夜空，也让天上的星星也消失不见。

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也就此结束了。

“对了，你家是在哪边啊？如果不顺路的话，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最上淳问小实。

说来惭愧，虽然已经和小实当了同学而且还有了不少来往，但是他连小实家里住在哪边都不太清楚。

本来是一个相当平常的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实却微微有些脸红。

“我家……我家住在大久保。淳尼酱是住在哪边啊？”

“我家在神田，看来很遗憾，真的不顺路啊。”最上淳笑了笑，抬起右手挥动了一下，“那我们今天先告别吧，再见！”

“嗯，再见……”小实也轻轻挥了挥手，不过她显得有些惋惜。

最上淳放下了手，然后打算离开。

但是，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所以又停住了脚步。

“对了，一直想要问你一件事，但是忘了问……”

“请问是什么事情呢？只要我知道，都会告诉你的。”清水实连忙回答。

“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最上淳微笑了起来，“是谁当时建议你来找我帮忙的？我好像在班里也没那么出名吧？为什么直接就求到了我的头上来呢？”

这个问题，让清水实微微愣住了，一下子扭捏着没有回答。

“不用这么紧张，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又不会生气，不管是谁建议的你，至少从结果来看，一切都还很不错，对吧？”最上淳仍旧微笑着，“那让我先来猜一猜吧，是杉下健治，对吧？”

一贯不善于掩饰自己情绪的清水实，抬起头来用‘好厉害’的眼神看着最上淳，张口结舌。

“也不用这么大反应吧？这又不是什么很有难度的推理。”最上淳摇了摇头，安抚了对方的情绪，“我在班里有来往的人本来就没几个，觉得我能够帮到你的人，恐怕就更少了，仔细一想的话，除了他之外也很难再有其他人了吧。”

“是的，就是他。”清水实轻轻点了点头，“请不要怪他，淳尼酱，当时我被大家孤立了，心情非常低落，他看了有些同情我，所以有一天就过来跟我说，虽然我的麻烦他解决不了，但是他知道有人能帮我，让柚酱回心转意。我……我本来是不太信的，但是那时候也没有多少办法了，所以只能去试试了，我花了好几天才鼓起勇气让自己去找你……”

说到这里，小实露出了安心和庆幸的笑容。“好在我真的这么做了，要是……要是当时没有这么做的话，我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了。能够被你们帮忙，真是……真是太好了！”

“呵。”看到对方这么喜悦的样子，最上淳也没有吐槽她，只是耸了耸肩膀。“好了，这样的话我就没什么再要问的了。”

“那……那我可以在告别之前我问一个问题吗？”清水实突然问。

“你居然这么快就学会公平交易了啊？很好，有进步。”最上淳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那就请问吧。”

“为什么淳尼酱和衫下同学关系那么好呢？不，也说不上特别好，但是至少淳尼酱是把他当成了可以来往的人了……而他也很佩服淳尼酱。”清水实小心翼翼地问，“我一开始以为，这是因为你们两个人是初中就同班的原因，可是后来我觉得又不太对劲，因为我们班里面还有一些人也是和你们初中同班的，但是淳尼酱好像就跟他们没有什么往来联系。所以，为什么呢？”

最上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皱了皱眉。

“我这个问题是不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眼看最上淳似乎不太高兴，清水实紧张得脸色都有点发白了，慌忙向最上淳鞠躬道歉，“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地方那我不问了。”

“喂，别这么喜欢道歉好吗，你没有做错什么，自信一点！”最上淳哭笑不得，忍不住伸出手来扶住了对方的肩膀。“我没有生气，只是在想该怎么描述而已。”

清水实这下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接着，最上淳继续解释。“怎么说呢……我和他在初中的时候一开始也没有什么来往的，毕竟我就是相当不合群的人，也不喜欢浪费精力去讨好别人，当然别人也肯定懒得理会我。初一初二的时候，我们就是同一个班里的路人，顶多互相知道名字——嗯，甚至应该说，只是他知道我而已，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还真是像淳尼酱的作风呢……”清水实笑了笑，然后小声追问。“那为什么后来……后来关系变得近了呢？是初三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对，就是在初三那一年的时候。”最上淳突然也笑了笑，“啊，这样说起来好像是上个世纪一样，其实也不过就是去年而已。去年差不多也是在这个时候，他因为家里的一些事情分了心，成绩下滑特别厉害，于是被老师批评了，你也知道，我们校内初中升高中还要考试的，如果成绩太过于糟糕，就可能要转去别的学校读书。当然了，有些人是特例，可以免试升学，只不过他没资格而已。”

显然，在哪里都没有绝对的公平，有些人的子弟在这所私立学校会得到优待，之前碰到学校理事长崛河信康的时候，他就说过于“你父亲是本校的优秀校友，入学的时候可以优先录取”之类的话，只不过最上淳因为成绩太好不需要用这种特权而已。

顿了顿之后，最上淳补充了一句，“具体什么事情你就不用问了，毕竟我也不想说别人家里的私事。”

“嗯。”清水实顺从地点了点头，一副听故事的模样。

“到了初三，已经是非常关键的时候了，他心急如焚，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哭着跟老师求助，于是老师又安排我抽出点时间来辅导一下他，至少帮他保住本校的学籍。”最上淳不自然地又带上了一点点自傲，“毕竟我一直都是本班的成绩第一嘛……老师对我有信心。”

“然后淳尼酱就听从了老师的安排，去辅导了他？”清水实大概明白了什么。

“是啊，我就这么做了。”最上淳点了点头，“我根据他的情况，制定了一个切实可行的学习计划，然后帮助他辅导了一下。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告诉他为已经发生的事情自暴自弃是非常愚蠢的行为，现在必须打起精神来保住自己的未来，这样才有希望改变那些想要去改变的事情。哈，因为我说得比较难听，他当时气得快要疯了，差点和我打了起来……”

“噗……”

清水实忍不住笑了出来。“还真是淳尼酱的风格呢，我能想象得出来你是怎么劝的。”

“要是动手了那他就完蛋了，我不会再管他，傻子和蠢材是不值得去浪费精力的。不过总算他还有点脑子，最后没有动手，还跟我认错，请我帮他，他说他想要留下来……然后他按照我的指示去做了，最后堪堪通过了考试。”最上淳又笑了笑，似乎也是想起了当时的事情，“其实以他的资质，虽然不能排在学校前列，但是继续升学是没问题的，只要把心态调整过来就好了，说实话我也不算有多大功劳，主要还是他自己的努力吧。好了，故事就说到这里了，该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

“听上去是这样，但在那个关键的时候你还肯分心去辅导他，已经是非常可贵了吧……”清水实低声说。“也难怪他对你那么感激。”

“因为，我就是这么厉害啊。”最上淳理所当然地回答。“要是别人做不了的事情我就做不了，那我还有什么可以自傲的？”

“呃……噗哈哈哈……”清水实无言以对，只能继续笑着，“说得也对，太对了。”

她笑得很开心，又似乎有许多感触。

“要是……要是初中的时候，我就和淳尼酱一个班就好了，也许很多事情会有所不同。”

“那可不一定，也许会被我气得发疯吧。”最上淳反驳。

“就算是那样，似乎也不错呢……”清水实小声回答。

“不过，即使没有初中的三年，至少……至少还有高中的三年，我……我已经感到非常庆幸了，是的，太好了……”

没有等最上淳再说什么，她又向最上淳微微鞠躬。

“淳尼酱，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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