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贤儿紧紧握拳，含泪道：“你是有心了。只是我的药一直是云芝照管着的，云芝是信得过的人，这些开胃的药又是怎么加进去的？”

云芝慌得赶紧跪下道：“小主明鉴啊小主，奴婢从太医院领了药来就小心谨慎，连着煎药到端到小主跟前，都没有旁人插手过啊。奴婢更不懂得什么药材能开胃，断断不敢擅自加在里头了。”

刘光照沉吟道：“药方是微臣开的，药材是太医院的人抓的，配好之后微臣看过了无妨。但太医院人多手杂，在交到云芝姑娘手中前被人动了手脚也未可知了。微臣回去之后，必得细察。”

赵贤儿忍着泪，脸色渐渐沉着，沉吟道：“这事细察出来是谁便可，不必声张。”

刘光照满脸疑惑，秦幽梦含着恨意叹息道：“换了我，也决不能相信无端端加了这个药是为了你好。倒是出这个主意的人，借着与人无害的样子行阴毒之事，实在是可怕可恨。只是这事即便张扬了开来，皇上也只会以为那人是无心之失甚至是好意为之，倒成了咱们小人之心了。还是不说也罢。”

赵贤儿双拳紧握，手背上青筋突起，仿佛一条条蜿蜒的青色小蛇，咝咝地吐着芯子：“这样会算计人，真当是厉害！我算是记住了，只当自己吃一堑长一智吧。只是刘大人，以后得劳烦你多费心了。”

刘光照赧然道：“说来，也是微臣失职。往后，微臣一定会格外小心的。另外，待慧贵嫔生产之后，微臣也会配好药膏，给贵人涂抹身体，以求消去纹路。”

赵贤儿静静地望着外头悠长的宫路，仿佛是望着自己望也望不见的前路。她眼中泪光一闪，终究是忍住了，轻声道：“妹妹。”

秦幽梦安慰地拍着她，和她紧紧依靠在一起。她们的影子落在墙上，像一道单薄的剪影，若是哪一阵风吹得大些，便要一同吹去了似的。

皇帝坐在步辇上，看着月色苍茫，只觉得前事茫茫，亦有花落人亡的两失之感。徐业田善察皇帝心思，便道：“今儿皇上也还没翻牌子，此刻是想去哪里坐坐？”

皇帝的眼神不知望着何处，只觉得身体轻渺渺地若一叶鸿毛，倦倦地问：“徐业田，朕从前，是不是很宠爱玥贵嫔？”

徐业田不知皇帝所指，只得赔着笑脸道：“是。可皇上也宠爱馨嫔，宠爱慧贵嫔妃，六宫雨露均沾……”

皇帝倏然打断他：“你伺候了朕多年，有没有觉得，朕宠了不该宠的人？”

徐业田吓了一跳，也不敢不答，只得道：“能不能得宠是小主们的本事和福分，至于皇上宠不宠，怎么宠，这可没有该不该的！皇上仁厚，后宫这些小主，皇上从没冷落了谁，也不见特别专宠了谁。”他一壁说着，只怕哪里答得不慎，惹得皇上不悦，便越发战战兢兢。

皇帝只是浅浅一哂，流水似的月华泻在他俊逸清癯的面庞上，愈加显得光华琳然，却有着不容亲近的疏冷。皇帝的语气里有着无限寂寥：“或许，朕知道怎么宠她们，却不知如何爱她们，所以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徐业田伺候皇帝多年，深知他心性难以捉摸，更不敢随便言语，只得苦着脸道：“皇上，奴才哪里懂得这些。您和奴才说这些，岂不是对牛弹琴么……奴才就是那牛。”他说着，轻轻“哞”了一声。

皇帝忍不住失笑，便吩咐道：“瞧你那猴儿样子。罢了，去储秀宫吧。”

皇帝进来时秦幽梦正换了玉色湖水纹素罗寝衣，从镜中见皇帝进来，便道：“夜深了，怎么皇上还过来？”

皇帝拉着她的手道：“你这儿让人心静，朕过来坐坐。”他的手指触到如懿手腕上的缠金丝红玉镯子，眼中闪过一丝深恶痛绝之意，伸手便从她手腕上扯了下来抛到门外，道：“这镯子式样旧了，以后再不必戴了。明儿朕让徐业田从内务府挑些最好的翠来送你，再让太医给你开几个进补的药方，好好补益补益身体。”

秦幽梦没有任何疑义，温顺道：“是。”她挽着皇帝坐下，“皇上去看过玥贵嫔了？”

皇帝支着头坐下：“是。她和朕说了好多话。”

秦幽梦从妆台上取过一点茉莉薄荷水，替皇帝轻轻揉着太阳穴道：“皇上是不是听到什么闲言了。”

皇帝握着她的手，抚着秦幽梦如云散下的青丝万缕，低声道：“朕今日原本是想看看四皇子的，无意间听到她宫中的奴才说了些不该她们说的话，让朕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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