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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隔天早上,稍微有点凉意。
起初搬到这城镇生活,是在樱花盛开的四月初。
虽然主要和我新就学的学校有关,不过回想起来我没多久就熟悉现在的生活了,现在正值食欲之秋、艺术之秋,我想没多久就会步入围在暖炉旁取暖的时期吧。
「……呵啊~」
我打了个呵欠。
难得在闹钟响起之前就先醒来了。
我关掉摆在枕头边的闹钟,扭动身体脱离温暖的被窝。
还有几分疲惫残留在身体里。
是昨天的疲劳吗?
为什么会有疲劳感残留在身体中呢,刚睡醒的脑袋还搞不清楚状况,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现在也想不起来,到吃早餐之前应该能想起来吧?
我把打呵欠的声音强压在嘴里,走出房间。
「姑姑,该起床啰。」
我走向姑姑的房间。
姑姑的房间——被改装成绘画工房的空间,我稍稍推开门,看见摆放在房间中央的油画和木制的三脚架。
我记得那玩意好像叫做画架吧?
姑姑办过好几次个人画展,她的作品在『那方面的业界』似乎拥有满高的知名度,虽然详细的状况我并不清楚,关于姑姑的绘画水平,我爸曾给予『那家伙就像是尺寸变大的小孩子』的评语,意思似乎是『将幼年的赤子之心一直维持到长大成人』,不过这究竟是种称赞抑或是暗藏讽刺,其实我也不晓得。
不过看着这满是画材与专用道具,感觉煞有其事的凌乱房间,总让我觉得姑姑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人物,真是不可思议。
在熟悉的光景的深处,在画材与各种道具的背后,有一只包在毛毯中的毛毛虫……更正,有个人倒在那里。
其实只是睡着而已。
「姑姑,姑姑,早上了,该起床了喔。」
我反复摇着她的身子,对她说着。
姑姑的性格和容貌总是让我怀疑这个人真的比我大上一辈吗,姑姑在毛毯中扭来扭去缩起身子后,动作暂停了一阵子,经过了整整一分钟像在思考的时间后,她倏地高速竖起五根指头。
……原来如此,意思是『让我再睡五分钟』吧。
明白了那手势的意思后,我说着「不好意思打扰了」,离开房间。
看这模样,昨晚应该作画到三更半夜吧……
我这么想着走出房间。
「……呜哇!?」
我在走廊的另一头,房门敞开的位置发现了另一条毛毛虫。
是那女生。
睡衣应该是和姑姑借来的吧,金发少女的黑色翅膀自那睡衣的背部露出,看她趴在地板上闭着眼睛,应该是正在睡觉吧。
随着平稳的呼吸,那双黑色翅膀像是振翅般缓缓拍打。
「…………」
吓、吓死我了……
其实直到目睹抱着枕头的她我才回想起来。
对喔,昨天有一个自称『龙』的女生住进了这个家。
她所居住的是这洋房内用来当作客房而预先准备好的房间。
不过反正根本不会有客人上门,只是个宽敞的房间,只要搬出姑姑为了『就道具来说满有客房感觉』的寝室用具,应该就足以准备好一间女孩子能用的房间吧。
话说她昨晚应该是睡在那房间才对。
这女生,是从房间的床铺上一路滚到这里吗?
如果真是这样,睡相之差还真难想象。
「…………」
我压低脚步声。
悄悄走过走廊,靠近那女生。
听见细微的呼吸声。
那张睡脸——该怎么说。
纯洁无垢到好像透明一般。
虽然我从未近距离观察女生的睡脸,但我不由得为了那美丽而吃惊。
和昨天的模样截然不同,充满神秘感的睡脸。
那放松的安心表情笼罩在早晨光芒中,仿佛教会的彩绘玻璃上的圣母像一般神圣,而且那张睡脸看起来很柔软,不由得让人想伸手戳戳看。
「…………」
「哼哼,哼呵呵呵……」
这时。
她突然在我面前笑了起来。
似乎是梦见了愉快的梦。
「愚蠢的人族啊……宫廷的魔术师们……哼哼,怎么样,知道厉害了吧?该认输了吧?在身为最强的我面前俯首称臣吧……对,头再放低一点……低到埋进地面啊……呵呵,这才象样……」
嘴唇上扬露出笑容,转变为嘴角挂着一丝口水的幸福表情。
到底是梦见了什么情景啊……?
梦话中的内容,听起来很不对劲。
「……嗯哼?飨宴啊,嗯,是这样喔,既然你们一定要坚持的话……嗯,我也不是不能赏个脸啦……嚼嚼。」
「喂喂喂,那是枕头啦。」
因为没睡醒的她死咬着枕头不放,我只好拉扯枕头。
每当她有所动静,就散发着一种甜美香水般的『女生』的气味……不过动作完全就像野生动物一样。
我试着拉了两三下之后。
「嗯?什么嘛,原来这里……还有啊……」
握。
她白皙的手掌抓向我伸出的手臂。
「啥?嗯?喂喂喂?」
像是撒娇似地,她把我的手臂揽进怀中。
传来肌肤的丰腴弹力。
由于昨天我太过焦急而没有意识到……像这样彼此身体紧贴着,让我不由得察觉到她虽然个子娇小但其实身材并不差……可说是前凸后翘。
胸口处棉花糖般柔软温暖的触感,紧紧地裹住我的手臂。
「放、放开我啦!」
「嗯?别想逃,你是属于我的喔。」
磨蹭磨蹭。
她像是对待喜爱的玩偶似地,把脸颊贴在我的手臂上磨蹭,水嫩脸颊的触感,仿佛婴儿般柔软又温暖。
随后,她压低了音调。
「……对,这是只属于我的……美味的『肉』。」
在她这么说完之后。
啊~~
像是蛇张嘴一口吞下猎物似地,长着小虎牙与两排白牙的嘴巴张开了。
「你、你是开玩笑的吧……?」
「——开动啰。」
我的惨叫声回荡在早晨幽静的洋房中。
2
「嗨嗨,goodmorning everyone~!」
如同预先通知,姑姑晚了一会才走进客厅,我和琦利亚以死气沉沉的眼神看向她。
我们坐在餐桌旁,摆着一副整晚没睡般的表情啃着面包。
「哎呀?怎么啦,你们两个?怎么一大早就全身散发低气压。」
「谁晓得,突然被揍了。」
「……难道错的是我吗?」
对着一脸不明就里的姑姑,琦利亚和我先后回答道。
琦利亚已经变回了那生闷气似的表情。
刚才那『女孩子』般的表情仿佛幻觉般消失无踪,现在只是板着一张臭脸,按照我所教的,抓着面包不停猛啃。
「你动脑想想看,我早上一醒来就突然被你揍了喔?身为高贵龙族的我……嚼嚼,嗯,这食物还满美味的……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明白吗?」
「明白什么啊,还有,如果要说话好歹先把嘴里的东西吞下去。」
「我讨厌啰嗦的家伙。」
琦利亚这么说着,看来她根本不记得自己的行径。
我伸出自己的手臂说道。
「追根究柢,先咬人的是你吧……真是的,居然使劲到把我的手臂咬到瘀青。」
看着那仍然隐隐作痛的齿痕,姑姑发出轻微的惊呼声。
简直像是宠物乱咬东西的坏习惯。
也许是因为她的内在是条龙才会有这种行为,但对于被害者来说可无法就这样接受,这样一来以后我可不能随便靠近熟睡时的她。
「错的不是我,反正不是我,嚼嚼。」
「就是你的错,所以我才会像这样纠正你,这也是为了你好。」
低气压的视线彼此交错。
姑姑对于她这样的行为,仍然露出了愉快的表情。
「呵呵,难道琦利亚妹妹正值喜欢咬人的年纪吗?虽然小景像那样个性冷淡,但我实典姐姐可是一个心胸宽~大的人,要怎么样都随便你喔,随便你怎么摆布都ok喔。」
「不、不要摸我的头,人族……!」
「呜哇好像很讨厌耶,嘿嘿嘿。」
我在餐桌的另一头眺望着这景象,无奈地继续啃我的面包。
原本平凡宁静的早餐餐桌,好像变得嘈杂了些。
但这绝对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热闹。
证据在于,我的心中一片阴霾。
「所以哩?刚才在你梦中俯首称臣的『魔术师们』,就是你昨天提到的那些人?」
「……!你、你一直在偷听吗……?」
「是你讲太大声了,谁在偷听啊。」
虽然听见女生说梦话在平常状况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但毕竟对方是条龙而且还睡在走廊上,应该不算数吧。
琦利亚垂下视线,看着刻上几道齿痕的面包。
「那些家伙们……那群宫廷魔术师,就是从我身上夺走『龙之力』的人族,他们是可恨的敌人,同时……也有一些过节。」
「过节?」
「据说他们四处屠杀与我同族的龙,将继承神代之血的龙族们,视作危害人族的野兽,人族们似乎赞赏他们的功绩,称他们为『猎龙师团』,当成英雄看待。」
「猎龙?」
什么跟什么,从来没听过的名词。
『龙』对我来说已经毫无现实感了,还要以龙为目标进行『狩猎』。
「你是被那群『猎龙师团』放逐到这个世界?」
「我不晓得,不过八成错不了。」
琦利亚似乎也无法确定。
「我不晓得那些家伙们施展的『魔术』究竟进步到什么水平……把我送到遥远世界就结束了吗,或者是想对我施加『封印』但失手了,造成这种结果,这点我不清楚。」
「……嗯~是这样啊。」
「但是,中了他们的魔术,让我的力量受到『封印』,这一点是不会错的,还有之后被放逐也是……」
琦利亚神色凝重地说着。
虽然她浑身散发出接下来要召开圆桌会议决定国家兴衰存亡般的气氛,但下半部的脸仍然不停咀嚼着面包,看起来很不搭调,再加上嘴巴旁边沾满了面包屑更是滑稽。
「……那个,看你是要吃还是要讲话,先选一边吧。」
「我一定要解开他们的法术。」
「…………」
「否则我就无法恢复原本的『龙』之身,同时也无法回到我原本所在的国度。」
看来她的个性就是不怎么听人说话。
但是……我也大概有了头绪。
大概明白了她出现在这世界的理由。
就如她所说的,如果来到这世界的原因在那法术上,为了恢复原本的状态就必须想办法解除她说的那个『封印』吧,而知道解除魔术方法的魔术师们,大家全部都在另一边的世界。
「……感觉好像很困难耶。」
「你在讲什么风凉话,你也要帮忙。」
「咦?帮忙?」
「你忘了昨天晚上说的吗?你不是成为了我这高贵龙族的『奴仆』为我效劳吗?」
她恶狠狠地瞪向我。
那眼神简直像在责怪我为何出尔反尔。
「你、你先等一下,那件事就真的那样说定了?话说回来,那是说真的吗?」
我连忙转眼看向姑姑,戴着厚重圆框眼镜的『提案人』将眼镜镜框微微往上推。
「出言不逊,男人就该说一不二,小景。」
「明明是姑姑说的吧!?」
我才不要咧,如果只是照顾她生活就算了,要是被现在的她抓去可不晓得会逼我做什么。
然而她说道:
「……对了,我放哪去了?我记得你们人族在彼此约定时会用纸张为证吧?誓约的那张纸,我记得我已经收下了。」
窸窸窣窣。
她嘴里咬着面包,拉开自己睡衣的胸口处——(真叫人视线不知该往哪摆)——取出了吊在脖子上的护身符般的小袋子。
……?那是什么?
我记得昨天她身上没有那玩意,难道是姑姑交给她的吗?
她从那袋子里抽出了一张纸。
「来,你看看,你们人族就是彼此交换这种纸张承诺彼此的约定吧?这样一来你就是我的『奴仆』了。」
「什么……咦……?等等,这什么啊!?」
北上景,我的签名摆明了是女生的笔迹。
而且居然还捏造了『北上』的印章,那张纸上写着——
我,北上景发誓:
无论健康或病痛之时。
无论喜悦或悲伤之时。
无论富足或贫困之时。
尊敬、敬爱黑龙琦利亚。
永远为其忠心不二的奴仆。
公元〇〇xx年,九月二十日,北上景
「…………姑姑?」
我紧捏着那张纸,转过头去。
戴着厚实圆框眼镜的『主谋』吐出舌头轻敲自己的头。
「——昨天忙了一整晚☆」
「你累到爬不起来就是在搞这个喔!?」
无法置信。
这个人怎么会去捏造这种玩意,这读起来不就好像我以后要一辈子陪着这位黑龙少女吗?而且身分还不是伴侣,是仆人。
「嗯,因为大姐姐虽然很想看琦利亚妹妹开心的表情……但是同时更想看看小景伤脑筋的表情啊……」
「咕呜……你、你这……!」
不行。
我绝对不要,这种誓约。
在我气得肩膀不断上下起伏的时候,姑姑突然轻吐一口气悠悠说道。
「……小景啊,其实我也觉得有点玩过头了些……不过,打从一开始把『她』带到我们家的,就是小景自己喔。」
「虽然你讲的话一个字也没错,但是讲点『好像很合理的话』就打算收场的感觉让人很不爽。」
「是喔,那要不要问琦利亚妹妹?」
「……?问琦利亚?」
「小景是因为她是个可爱女生才带回家的吗?期待她个性温柔,对你百依百顺吗?不是吧,小景应该是纯粹想助人才带她回来的吧?」
姑姑转头看向餐桌。
餐桌旁,那个摆明了是『麻烦人物』的少女拾起了我扔到一旁的『誓约的纸张』,正看着我们。
「来吧,我和小景,她究竟比较希望谁来照顾她,就趁现在分清楚吧,这样就能明白哪种选择对她才是最好的。」
来,选吧!——姑姑说。
对着语气夸张地呼喊的姑姑,她先交互看着我和姑姑的脸之后。
「——景比较好,你是我的『奴仆』。」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意志受到尊重吧,她的嘴唇弯成满足的弧线。
3
「…………唉,拜托饶了我吧。」
在学校教室内,我上半身瘫软趴在桌面上。
现在是休息时间。
今天的上课内容全成了耳边风。
讲课的内容几乎没装进脑袋里,我只是愣愣地虚度时间,虽然有时候被老师点名,但我几乎什么也答不上来就被老师要求坐下。
不行啊。
脑袋装满了昨天从天上掉下来的黑龙少女带来的麻烦。
话说回来为什么是我遇到这种事。
就只是因为第一发现者碰巧是我而已吧,要是其他人发现了,肯定也没办法放着从天上坠落的她不管,无论是谁都会照顾她才对,应该没必要把全部责任算在我头上吧。
「…………是说喔,为什么我只是说要上学就得遭到反对啊?」
这点同样让我不满。
吃完早餐,我换上学校制服后,发现琦利亚挡在房间门口问我『你是要去哪里?』
还带着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
那表情像是在说,接下来应该把时间花在主人身上的奴仆现在不晓得要逃到哪里去,所以我只好从『学校』这个人尽皆知的基础名词开始说明。
经过了漫长的解释,她终于理解到『简单说,那就是人族聚集在一起学习的场所吧』,光是要解释到这里就已经耗费了难以想象的劳力,在这之后到与她说好『天黑之前会回来』为止,又耗费了一番功夫。
她的疑心相当重。
只要是与『人』扯上关系的事物,她似乎都会摆出这种态度。
「我不要啊……居然要照顾那种人……」
……更正,不是人。
是条龙。
那女生是条龙。
好像有某种东西沉沉地压在肩膀上。
若要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我真希望对方是普通的人类女生,无论恋爱方面或气氛上都无可挑剔,然而现在对方是条黑龙,那种方面的向往既没有希望,也无法指望有建设性的进展,不对,应该说是不该有所指望吧。
光看容貌的话。
其实还满合我的喜好的说。
(……喂,我在想什么啊……!?)
感觉差点就一脚踏出正常人生的道路,我连忙甩头。
就在这时。
「喂~~景~~你还是老样子一副河边洗芋头的大叔的表情啊~?」
爽朗的说话声传来。
转头一看,将短发染得像叛逆少年般金黄色的男同学,展露笑容站在我身旁,他是和我同班的男生,名叫加土街,虽然帮忙自己家经营的酿酒铺时相当认真,但上课常常不知翘到哪去……是个难以一语道尽的男生。
「……在河边洗芋头是哪种表情啊」
「哈哈,我想想,肯定是那种很土的表情吧。」
「你看过喔?」
「没有啊,谁看过啊。」
「…………」
「啊,对了,我是想问你刚才日本史的作业讲义。」
他也不管我傻眼的表情,递出讲义。
「这里这里,这个第六题的历史人物你知道是谁吗?我在课本上好像找不到说。」
「刚才上课就是教那个。」
「你觉得我有来上课吗?」
「你是在神气什么啊……」
看他说得一副正气凛然,看来逃学症状已经病人膏盲了。
在我刚转学来的时候,因为还不熟悉镇上交通有次上学差点迟到,当时这家伙在旁鼓励我『快点,这边啊,少年』,陪我一起跑进校门,然而到了第一节课时,这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
该怎么说,好像欠他一份人情,又好像没有。
「我是有作笔记啦。」
「哦,不错喔,果然认真做笔记的人最帅气了,拜托借我一下吧。」
「……先说好喔,下次你要乖乖来上课喔。」
「知道啦。」
埋头苦抄。
不过这家伙只要每次约好,隔天就真的会乖乖来上课,老实说我也觉得满不可思议的,也许他心里有自己的一把尺吧。
「话说回来啊,阿景最近的状况怎样?」
「嗯?什么最近?」
「最近就是最近啊,像我啊,最近都在辗蒸好的米,辗个没完没了,在这年头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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