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落汾河渡口，周眉生临行前与他们依依相别的场景犹在眼前。&29378;&20155;&32;&21715;&35498;&32178;&936;&969;&936;&12290;&120;&105;&97;&111;&115;&104;&117;&111;&65287;&107;&114;

他还记得周眉生那时眉眼含羞，螓首半低，牵着张润的手，带着憧憬的神情与他们说笑。她说着到乐州后他们何日成亲，又会怎样想办法寄些乐州物产生货来，眼底全是挡不住的快乐。

云雪庭愣愣地，不敢将那句“乐州张府四十七口人，已全部遇害”联系到周眉生身上。眉生，眉生，那样艰难地找到归宿的眉生，怎么会被放进这样的句子里？

一定是他想多了……天底下这么多张府，乐州张氏更不知凡几，怎么可能就偏偏是他知道的那个张府？

谢无明问：“确定查过没有幸存的活口了？周眉生呢？”

风隐秀轻轻摇头。

云雪庭转过身，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却又无法抑制住心中的惊涛骇浪，走上前向风隐秀颤声问道：“你说的张府……是眉生……”

“是那位周娘子的男家府邸，”风隐秀抿了抿唇，“云姑娘，还请节哀顺便。”

谢无明出声道：“你不要与他说这些。”

风隐秀立刻闭嘴，打开折扇盖住嘴巴，两眼看地。谢无明走到云雪庭身边，皱紧了眉：“你先进去休息，此事疑点重重，并不可冒然轻信。或许周眉生尚在人世，只是有人故施障眼法让我无法查清真相。你切莫为此过于伤神，于养伤无益。”

云雪庭勉强朝他扯了扯嘴角，笑容却是苦涩而恓惶的：“好，你先忙，我回去休息……”

他一字一字慢慢说出口，语气却是随之疏远了起来。

谢无明没有察觉到这份兀然产生的疏远，送云雪庭回了房间，才安心回头与风隐秀继续谈论起此事。

他让风隐秀跟着他去了他的住处，那是一座位于翠微峰的幽僻小院，只有两间小小的竹屋和一口水井，井边几块大石板铺成的平地上，依稀可见几个被磨得发亮的脚印。

两人进了主屋，屋中布置清寒，只有床柜桌椅四件呈设，再无余物。谢无明落了座，风隐秀立在他面前，细细将他手下之人传来的消息向谢无明禀明。谢无明认真听辨着其中曲微幽末之处，凝神细思起来。

风隐秀讲得口干舌燥，四顾一看，才发现谢无明这屋子里连一套像样的茶具都没有。他暗暗啧舌，苦哈哈地说：“师父，我想喝点儿水。”

“柜子里有杯子，你拿着自己去外面井里接水喝。”谢无明无情地说。

风隐秀只得打开柜子，在几个破碗里找出一个敞口竹杯，心情微妙地拿着杯子到井口打水。他无论游戏还是现实，从来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现实里自然不必说，全自动温水器二十四小时都开着，游戏里他都不用说一声渴，都会有人端茶倒水地伺候，还从来没有体验过这么粗糙简朴的生活方式。

他一边吊下水桶从井里舀水，一边寻思：他这个师父，天地玄宫每年不知道要花多少银子、给多少好处才能聘用他，照理不应过得如此清苦，可偏偏他要信奉苦修那一套，谁也拦不住。多年严守十戒，这种毅力和坚忍，也难怪是八十万处长总教头……

他虽然心中常拿谢无明调侃打趣，但其实也隐含一丝肃然起敬之意。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这样心甘情愿地拜入谢无明门下任其驱使。《白玉京》里这么多npc，谢无明是唯一让他感到可畏可敬的那个。

这种对自己都狠得下心来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风隐秀喝了水，又进屋与谢无明商谈。谢无明问：“让你带回来的那个五毒弟子，现在如何了？”

“人已经醒了，关在静室里，我派了几个人看着，防止她自决，”风隐秀迟疑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看她样子，倒不像肯豁出性命之人。”风隐秀回忆着自己在静室中所见，那名五毒弟子大抵以为她是被风隐秀关进了死牢，痛哭流涕地自行向他陈罪，连连说她只是奉命行事，完全不知实情，乞求风隐秀能绕她一命。

风隐秀行走江湖日久，看多的是视死如归、杀身成仁的死士和壮士，这样胆小卑猥之徒，却着实罕见。

谢无明低垂双目，手指微曲：“五毒与我夙有渊源，我已向五毒副圣使修书一封，询问此中原委。你不可对她放松盘问，这人武功不低，你留心不要让她逃脱。”

风隐秀点头应下。

海心斋中，云雪庭惴惴不安地躺在床上，在游戏界面里私戳望清愁。

【云雪庭】：清愁，你这两天有和眉生联系过吗？

【望清愁】：没啊，乐州和嘉州隔那么远，我之前给她写的信还在路上呢。你突然问起眉生，是怎么了？

【云雪庭】：我从永定王世子那边听说了一个消息……事情可能不太好……

【望清愁】：她是出什么事了？

【云雪庭】：他说乐州张家的人全部遇害了，无一幸存。

望清愁那边顿时不再发消息过来了。

云雪庭忧心忡忡，不知自己这样贸然告知望清愁此事，到底是好是坏。望清愁当日能为周眉生冲冠一怒，与谈笑间删号决战，今日，他又会……云雪庭不敢再想，心中涌上万种思绪，翻来覆去地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为何望清愁会对周眉生情深如此。这甚至不是爱情，只是知己相惜之情，只是君子之交，却一念间便可死生相付。

哪有这样的事！

云雪庭从床上翻身坐起。到底是望清愁太投入游戏，还是他太不把游戏当回事呢？

他初入游戏之时，只把这些npc当作没有感情的虚拟程序，即使亲眼见到蔡三娘为他而死，他也无动于衷。可渐渐的，他发现了这些npc也会流泪，也会笑，也会有憧憬，也会有失落，也会咬牙隐忍，也会默默坚守……他们多像是人，简直和活生生的人没有差别。

npc，真的是活着的吗？

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他的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捂着胸膛，脑子里浮现的却是谢无明黑沉沉的双眼。

谢无明……他是npc啊，他只是一段虚拟的程序，只能在游戏里行走和呼吸。他算是活着的人吗，又到底什么才是真正地活着，存在于世上？温热的呼吸，起伏的胸膛，还有那双永远沉稳如海的双眼，这难道不是活着的人吗？

云雪庭脑子里越想越乱，越想越觉得害怕。

他是真的方寸大乱了。 。♂丝♂路♂文♂学♂网*♂www.su♂ns♂il♂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