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乘飞机抵达南宁，再转坐大巴，一路南下北行几个小时路程，下午四点钟两人终于到达目的地凌云县城。因为登高俯瞰整个高山水乡石头城布局形似一只蝴蝶，顾而凌云县城又有蝶城别称。蝶城自宋皇佑五年公元1053年设立泗城州，清顺治十五年公元1658年泗城州升为府，至今有近千年的州、府建制历史记载。山城历史悠久，绿化面积达70%，素有28景之说。古诗云：独秀插南天，台悬飞鸟边。寺高低日月，僧上踏云烟。泗水一弯抱，峦峰五捧连。径稀人迹到，落叶满山巅。

行李暂存车站，去市场购买红肠，然后两人再返回拿行李，搭乘三马仔回石钟山，苏翰旧家。每一次回家，都让苏翰备有游子归来，洗去一身风尘，轻松愉悦感。林德格初来乍到，对一切事物充满新鲜好奇感，就连春运也觉得新鲜，毕竟初。

苏翰家位于石钟山间一幢独立三层白色小洋楼里。交车费，卸下行李箱，苏翰立刻给在城里居住的叔叔打电话，报平安。回到家，苏翰先让林德格坐沙发上看电视，稍等片刻。他去厨房取碗筷。一天舟车劳顿下来，懒得动手再弄晚饭，两人先凑合着吃刚从市场买来的红肠当晚餐。一年难得回家一趟，客厅里置当家具不多，仅保留有一块祖宗神位牌，几张旧年画，一张长躺软沙发，几张椅子凳子和一台电视机，这就是苏翰旧家，简朴。

通往厨房幽静过道里，响起苏翰笃笃脚步声，显得苍乏空洞。昔日并非如此，这儿曾是幸福三口之家，一家人欢聚一堂的欢声笑语，仿佛犹在他耳边萦绕响起，似昨天。走到天井，暮夜灰色笼罩下，这里的鱼池无鱼水，花盆无花土，一切空空如也。N年前这里鱼儿满鱼池里欢快游弋，一盆盆花盆中栽种有巴西木，五色梅，六月雪，吊竹梅，夜百合花，虎尾兰，绣球花，小苍兰，含羞草......满眼花香翠绿，一幅居家人丁兴旺景象。

追忆似水流年，妈妈就在天井厨房那头轻声呼唤着苏翰小名：

“晖儿，快过来，到妈妈这里来！到妈妈这里来。”

蹒跚学步，苏翰挣脱父亲那双有力手臂，朝母亲怀里歪歪斜斜走去......刻在岁月记忆里，无法忘记。

来到厨房，苏翰从消毒碗柜里取出碗筷，洗净。叔叔前几天已经帮忙买好一些厨房调料品此类东西，预留给他。苏翰在碗里各加了酱油，芝麻油，酸醋，少些辣椒酱，搅拌好当蘸料。办妥这一切后，苏翰拿着碗筷返回客厅，叫上林德格，两人搬来两张凳子，走到家门口吃红肠晚饭。

“见过如此大食堂没有？广阔天地间，山景房，视野辽阔，环境优雅，多年前，我就是喜欢坐在这家门口前吃晚饭，等侯从外面跑生意回家的父亲，甚开心。今天，也让你体会一下，这山间饭堂为何物感受。”苏翰微笑言道。

“此时此景人想起Arthur Rimbaud《黄昏》这首诗，念给你听：夏日蓝色的黄昏里，我将走上幽径，不顾麦茎刺肤，漫步的踏青；感受那沁凉渗入脚心，我梦幻......长风啊，轻拂我的头顶。我将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动；无边的爱却自灵魂深处泛滥。好像波西米亚人，我将走向大自然，欢愉啊，恰似跟女人同在一般。”林德格开心而言。

“谢谢你能来，总之谢谢你来。”

“甭客气，这里风景宜人，我算来对咯。”

“真心话？”

“当然，你看，事实甚于雄辩——”林德格手指着一片山外广阔景致：崇山峻岭间，巍峨五指山顶，低矮山谷，飘过一朵朵黑灰色棉花云。云朵距离山顶如此近，似乎只要在那山顶上架上一把梯子，攀爬上去，伸手摘下来，装在口袋里带回家，就可塞枕头使用。随着橙黄色栏杆盘旋蜿蜒延伸，一个个凉亭隐约若现在墨绿色卧龙山间，犹如天国阶梯九重门庭。泗水河，把蝶城一分为二分为新旧两区，蓝色.棕红色.白色楼房穹顶鸽子笼般大小，挤满整个蝶城，“空灵，飘逸，秀美，有没有这情怀感觉？”

“山里人司空见惯的景色，被你如此一描述，倒有几分感觉。”

“在这诡秘静怡山谷里，我很想立刻张开翅膀去痛快飞翔一番这种感觉，许久不活动翅膀飞行了，心闷痒痒。”

“谁不想飞行？八百年前古人比我们早想自由飞翔。借假翼，螺旋桨，飞行器，最终凭借飞机才圆梦。你好孩子气。”苏翰被林德格孩子气话语逗乐。

“不久，你就会飞翔和我一样。”

“但愿如此，梦里见，不见不散。”苏翰乐笑。

“好吃，这红肠，充满能量。”林德格道。

“家乡味，很实在，喜欢就好。”

“嗯，我也喜欢这里山林环境，以后你会明白。”

“幽静，山清水秀，惹人喜欢。明天下山可以看到。”

“嗯，回家，当然要看看，期待。”林德格点点头同意言。

“明天除夕，会有不少事情要干噢：去叔叔家取两只鸡，和对联，香烛这些过年用东西。然后去超市买祭祖需用的糖果，以及我们想吃的年货零食这些食品。最后再返回家贴对联，准备除夕夜饭菜事宜。叔叔是我唯一健在的亲人，每年这时候，他都会预先帮我买好鸡.对联和香烛纸钱这些东西，不然我一人难办妥。你来，就有劳你一趟了。”苏翰说着。

“乐意之极，对于我来说有新鲜动力，不说假话。”

“谢谢！”

“太客气，没劲哦。”

“嗯，省略客套话。”苏翰点头微笑。

吃完晚餐，苏翰洗刷碗筷。为除夕事务时间，苏翰和林德格先撕对联，方便次日取回春联，用透明胶片粘贴上去即可。完事，打扫客厅卫生，收拾寝室，两人劳累一天，只觉乏困，都先躺下早休息，明日事再议。

第二天早晨七点钟起床，洗漱后，苏翰在厨房里，简单弄好两道菜的早饭，两人吃完，下山行。八点多钟，太阳还躲在云层里，未曾出现，山林间缭绕着一层薄雾，寒意阵阵。空气却是新鲜的，呼吸舒畅，苏翰和林德格有说有笑地走在这山间弯弯曲曲水泥路上。以前山路是青石小路，不通车，只能单靠人脚爬山，而今铺上水泥路，交通方便许多，苏翰和好友介绍着这山里情况。偶尔有山风吹来，在这冬日清晨里，更显寒意。而沙沙作响的树叶，缠绕着青风藤的树林里，久不久就传出这么一两声像梦呓语的鸟鸣声，会让人觉得有幽灵在秘境森林中，来回游荡梦游一样。山路边蕨菜墨绿，山石间卷柏怪异，灌木丛地上，小飞蓬，牛筋草随处可见，沟壑深处芋禾叶肥绿硕大。林德格喜欢卷柏，想回家之时，带回杭州栽种，最后移植到自己法国古堡花园里种植。

“一百年前，威尔逊把中国尽万种植物种子带到美洲和欧洲，遍地生根发芽，上次我和妹妹去巴西旅行，也带回了绿咬鹃和金刚鹦鹉，在花园里养育，你会有机会看到。我也喜欢那个——”林德格手指着山脚下沟壑深处那芋禾而言。

“那是野生芋禾，是一种可食用蔬菜，伴老鸭血汤好吃。想毕你去过地方不会少，羡慕。还有什么旅行趣味记忆可以分享？”苏翰说问。

“也谈不上趣味记忆，很久前去非洲，走在黄泥土路上，想起蜥蜴从脚边窜过，马陆在手腕上行走，留下微毒气味，岩石蝎像宠物，长颈鹿悠闲卷食金合欢树叶，有部纪录片，不知道你看过没有？说是在赞比亚柳瓦平原上，一头唯一仅存的孤独母狮与人类建立起友谊成为朋友的故事。”话锋一转，林德格说着。

“什么意思？貌似离题？”苏翰疑惑。

“不用事事都紧扣主题，你听，我说，就行。想想呀，一头野生掠食猛兽，尚且深谙孤独含义，不为食物，只为不孤单，一天到晚跟在摄影师科学家身后，意求友谊解孤愁，多神奇感人的故事。”林德格进一步给予暗示道。

“神神叨叨，我错也，不应该带你来石钟山，而是青山疗养院。”苏翰佯瞋怨道。

“青山疗养院？”

“好去处，度假旅游胜地。”

“不对，从你狡黠神情上看，一定是不祥之地。”

苏翰呵呵乐笑：“逗你呢，开个玩笑，别介意。”

林德格手指了指苏翰，笑道：“Espie`glerie enfants法语：淘气孩子，Es sind keine leere traume ！德语：这不是梦幻一场。”

“什么鸟语？烧得不轻。”苏翰轻轻拍了拍林德格肩膀安慰道，然后默默开溜。

下了山，过新区，两人先去华联超市，购买一些年货和烟花炮竹，然后去拜访叔叔。苏翰叔叔今年五十岁，身体硬朗，每天饭后还坚持爬山散步或骑车锻炼，是个性格开朗的人。客厅会面拉家常话，随后带林德格参观天井。这里假山鱼池，发财树盆景.盛开红艳茶花.鹿角蕨.一品红.文竹，三角梅等等绿色植物，把天井装饰得绿意雅趣。三角梅盆景边，一个尽十斤重石锁，引起林德格兴趣。

“蚌埠市出差，看到当地人都拿这个来锻炼身体，觉得不错。回家后，依据拍照相片石匠帮忙仿制的。”叔叔给他介绍说道。

“挺不错，造型独特。”林德格抿嘴微笑。

“今天在家吃饭吧？一会让你婶娘多弄一些菜，你们就留下来吃饭。”叔叔盛情邀请苏翰和林德格说话。

“不用了，家里事情都还没有开动，一会得赶回去做事。初一中午来。”苏翰客气说。

“那也好，假如忙不过来，今年你又有朋友来，不方便的话，那就搬来家里住，四楼还有空房间，两张床，刚好够你们两人一起住。”

“下次，过年要照顾山里那老屋，离不开人。如果下次不是春节回来，就来叔叔家住。”

“好，那我就不勉强你了，记得年初一回家吃饭，我等你们。”

“嗯，一定来。那我们先领鸡回家。”

“好。”

叔叔到小后院里，取来笼子装好的阉鸡，交给苏翰。回到客厅，把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对联这些东西也一起交给了他。林德格帮忙分担拎东西，两人就此告辞回家。今天事情挺多，中午不煮饭，苏翰在街边粉店给自己买了份蒸制米粉，而给好友买的是汉堡包炸鸡腿西式快餐。打包带走，路过市场时候，又购足所需红肠，两人这才打道回府。

贴完对联，事情暂告一段落，午饭时间，苏翰带领好友林德格来到他楼房后神秘后花园用餐。这是一片由假俭草.白花蛇舌草.墨旱莲等等杂草和楤木.捻子果灌木丛组成的墨绿色植被，宽阔山坡草地。他们在一棵野番石榴树下，草地上背靠着树干坐下，享用午餐。

“环境不赖，惊喜不错。”林德格吃着血肠赞叹道。

“小时候，我经常来这里，编织草笼子，捉蟋蟀.蚂蚱，没玩伴，也自编自演官兵捉强盗游戏。捻子果和野番石榴成熟季节，是最开心日子，有果子吃。很多时候，我喜欢躺在这片山坡草地上，仰望天空感觉，梦想着有朝一日翻过五指山，到外面世界去看看。”

“似曾相识感觉，我在法国葡萄庄园也有类似触景生情的感受。”林德格微笑道。

“天壤之别，你含金钥匙出生，我得努力奋斗，不一样。以前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呆在这里，一直到太阳落山，天黑了，才依依不舍回家。那时候，父亲刚去世不久，总有落寞感。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仿佛一转眼间，就草长莺飞，物是人非了。记得，那年大三，我收拾行李准备回杭州上学，母亲痴痴站在我寝室门口，看着我收拾行李，一言不发微笑相视，又默默走开了。那是我记忆里，母亲留给我在这人世间不舍的最后一次微笑，不久后她便过世。其实她是在用生命努力给我展示，也说明人世间美好那一面。到现在，我还记得她莞尔微笑的样子......不说了，都过去了，生活总要，未来还遥远，吃饭。”苏翰极力遏制住自己情感记忆，低头去吃米粉。

“你所言其事，我身有体会，相信我不骗你。也好，不去触及那段记忆也好。现在有我呢，别担心。来吃这个——”林德格递给苏翰一块炸鸡腿。

“放碗里吧，现在腾不出手来吃。”

林德格把鸡腿放进苏翰盛米粉的瓷碗里。

“你也来尝尝这个，这是本地人自己蒸制的米粉，不放添加剂，纯绿色食品，尝尝味道如何？”苏翰拿筷子夹起米粉来喂林德格吃。

“好吃，软软糯糯的，一股米香味。下次我也点这个。”

“没问题。”

“好。”林德格和苏翰相视微笑，亲如兄弟。冬日暖阳下，白云飘飘，树影幢幢，坐草地上，两人愉悦用餐。

“一会吃完饭，我带你去见识，为何此山名曰石钟山，你就明白了。”苏翰说。

“还有好去处？”

“当然，必须的。”苏翰用东北话俏皮而言。

“OK。今晚我也有压轴戏惊喜给你看，敬请期待。”林德格又面露神秘状表情。

屡见不鲜好友一副故弄玄虚脸面，苏翰见怪不怪道：“大卫魔术吗？宝宝就惊喜。”

“妖术，敬请期待便是，保密。”林德格口风严谨。

“好，我希望你精神正常就行，别无他求。”

“到时候便知，但请你相信一点就可以：不管怎么变化，我还是原来那个我，没有邪恶意的我，不用恐惧担心。”

“OK，期待你大卫魔术时刻。”苏翰安之若素。

午饭后，苏翰领着林德格到离家不远处，一堆威严雄浑奇石林立的乱石堆前，这堆怪石嶙峋的乱石堆与云南石林形状雷同，苏翰自称为“小石林”。岩石叠加耸立的“小石林”里，那些青黑色高约几十米的巨大山石，经过历史岁月的风化侵蚀作用，形状怪异：有的像石钟，有的像人兽，有的像竹笋......爬满青苔和各种寄生藤蔓植物的奇形怪石，百孔苍苍，把整个“小石林”带进一种诡形奇制的鬼魅气氛中去，甚瘆人。苏翰和林德格手里各持一块小石头，爬到一处依附满龙骨花的石峰上，苏翰做示范，拿起手里小石块敲击一处“小石林”石壁，结果奇怪事情发生了：石头发出“当当或咚咚”的声响来，这声音响亮悠扬如洪钟，在山谷里回荡。

“这里的石头多中空且多窍，所以敲打时候，就会发出响彻山谷的铜钟般响声来，故而得名石钟山。”苏翰解释道。

“玄机原来如此，我也来试试。”林德格说着，拿小石块也敲打起来。

“这石钟山还有个传说，我小时候听过，因为时隔久远，所以记忆有点模糊，但是大概意思还记得，是这样：老和尚吩咐小和尚在此处守候，等他出县城到云台山访问之时，再击打此山峰石。老和尚嘱咐完后自顾下山离去，只留下小和尚守候。小和尚生性顽皮，不相信自己敲击石峰，老和尚师傅会发觉，便擅自敲打了起来。这时候老和尚刚走到山脚下，就听到了这石钟响声，老和尚顿时心想坏了，小和尚坏了大事！从此这石钟响声只能够在山谷里听得到，传不到县城里，更传不到距离县城十里外的云台寺去了。”苏翰说。

“民间传说故事，都很有意思，还有吗？”林德格问。

“有，我这里的山，基本上都有一个故事传说，其中比较有名，可能外人会知道的就是关于迎晖山的故事传说：动画片《天书奇谭》是根据罗贯中的《三遂平妖传》一书改编，书中主人公蛋子和尚便是茅山派祖师“弹师”。凌云县民间传说和《三遂平妖传》有记载：凌云县有座迎晖山，山内有间迎晖寺，一日老和尚到潭边打水，一枚大蛋跳进桶中。老和尚把蛋带回寺中孵化，七天后从蛋中孵出一个七八寸长的孩子，十分聪明伶俐，这便是蛋子和尚的来历。据考证，这里当地确实有迎晖山、迎晖寺，今天凌云迎晖山庄的临山交界处还能看到蛋子和尚出生的水潭。迎晖寺旧址现在凌云高中内，存有古旧石墩、石柱和石碑等遗迹，寺庙旧址后改建成为高中图书馆。老辈人都说凌云之所以人杰地灵，便是当初蛋子和尚取得天书回凌云造福百姓，故这里的文庙、水源寺、云台山这些地方都有神灵加持，有求必应。”

“神话故事都比较神奇，挺有趣。”

“摆古，听故事解闷而已。走了，干活去。年夜饭是重头戏。”苏翰微笑，转身离开。

“行咧，重头戏......”林德格随后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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