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曦走下车，而我还坐着。

“怎么不下来？不是很急着看吗？”

我慢吞吞跨下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过头看他：“你确定，是这里？”

“当然！”

深夜十一点，路灯照亮整片马路，我走在上面，眼光迷离，我不知道该往哪走，只能依靠宇曦的提示。

“薇薇，你，不会，连自己家都忘了吧？”

他的话几秒后才传到我耳朵，有种失真感。

“我……”我无法回答，因为这个结果连我都不敢相信。

我看到的只是一排黑瓦房，突兀地存在在两条省际公路边，树木阴森，发出呲呲声，在夜晚奏出了支惊悚音乐片。顿时不敢踏入，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感到身后有东西在推我。

“啊！”

他连忙蒙住我的嘴：“嘘，是我。”

“这哪会是我家？”我表示十分质疑。

“我的话你也不信吗？”

是啊，我已失去判断能力，宇曦难道不是我最该信任的人吗。

“好，我信你。”

他一脸无奈：“天呐，你的失忆症状也太严重了！”

“都这时候了还说这话，信不信我把你也一块儿忘了。”我指着他说。

宇曦赶紧摆手解释：“不可以不可以，千万不可以！”

“道歉，搞得我像个病人一样。”

“我说错话了，我这张嘴啊，就是笨。”

宇曦自打嘴巴的动作真是逗人。

……

“可能晚上站外面看确实没上面感觉，要不进去看看？”宇曦提议说。

“怎么进去啊，门肯定是锁的，搬家公司的人又不会这么不仔细……”

“搬家公司？”宇曦斜着头看我。

我把手随意放在锁头上，轻轻搭上面，不料，很轻松就被推开了。

“得来全不费功夫！”宇曦拍手叫好。

“怎么会？”我呆在原地，眼看着大门吱嘎地向内推开。

“也许是上天安排的，快进去看看。”

“好，的吧。”

我踏入这个房子，头又开始疼了。这是“好事”，每次头疼的时候，就是我逼近真相的时刻，虽然这个论点还没被确定。

迟疑了片刻：“你不进来吗？”

宇曦看着我：“我在外面，你进去就好。”

“陪我一块儿嘛。”

“哎呀，要是看到些不该看的，多不好。”

“那也行，帮我守着大门，如果有人过来，你踏踏地板暗示我。”

宇曦叹了口气：“这是你家耶，我们又不是小偷。”

我无语凝噎，眼前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陌生的，踩在即将塌陷的楼梯上，感觉很生硬，每一步都是那么没谱，不知道下一秒会看到什么。真是讽刺，住了两三年的房子，如今当成场“密室探险”。

大间的卧室，借着月光能看到一件被遗忘的白T恤衫，晾在窗台边，衣架被风吹到一边。走进去，有股陈年老店的感觉，像是放置好几年没住人的样子，苍白一斑。

随意打开衣柜翻动，吱——

崩！哒！

“薇薇？薇薇！怎么啦？”楼下的宇曦捏着嗓子努力嘶叫。

“没什么，我动静小点。”

衣柜的半边门整个脱落，有点惊险。但也好让我直接进去看看。

里面的杂物几乎没有，就躺着一条裤子，我拿到窗台前，月光照亮了它。裤腿十分宽厚，而长度却中等，这个比例怪怪的，看着总像是一个“中年油腻男”穿过的。

是，我爸？

对的，是肖雄。自从他瘦下去之后，就没穿它了。

爸爸呀，你去哪了？

因为屋子实在太暗，呆久了我的眼睛干涩发痒，晕眩的感觉越发清晰，我得离开了。走之前不忘把那条粗腿裤捎上。

……

“看完了？”

“恩。”我若有所思地回答他。

“这是？”

“我爸穿的裤子。”

宇曦浅笑：“难得，裤子还在。”

“是啊，搬家公司的人没清理。”

“这裤子，好粗……哎对了，你说？搬家公司？”他升了一调。

“怎么？”

“你还记得有搬家公司。”

“所以，呢？”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是你的记忆点啊薇薇，这个家你没印象，但你竟然还记得有搬家公司！”

“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记得。”

“既然房子里面没有线索，我们可以从搬家公司入手。”宇曦说着，倒比我兴奋多了。

“恩。”我应付应付。

“你怎么没兴趣，难道我的想法不好？”

“不是……”我强行打起精神，“好吧你说说看，怎么调查？”

宇曦手撑着下巴：“先要找到是哪家公司。”

“怎么找？”

“搬家那些人长什么样？有特点吗？”

“特点嘛……喔，很胖。”

“胖？恩，是个特点。”

“而且全是胖子。”我补充道。

“很好，这样范围就缩小了。”

“可是，全上海这样的公司太多了，怎么找？”

“哈哈！你就瞧好吧，一个月内，我保证查个水落石出。”

“那辛苦你了，宇曦。”

“不会的，小事一桩。”

我把身后背的书包卸下，挎在胸前。

“薇薇你书包重吗，我帮你背。”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稍稍一退后，突然警觉。

“你怎么了？这么紧张。”

“没有……你都帮我做这么多事了，再让你背多过意不去。”我侧过身，拉链拉开一道小缝，准备把裤子塞进去。

“我帮你吧。”

我迅速装好，拉上拉链：“好了，我们走吧。”拍拍书包，大步往前走。

见宇曦没反应来，我一回头牵住他的手：“走啦！”

“你不想多留会儿？可能走了以后你又不记得这儿了，短暂性失忆……”

“好啦，不是还有你吗，你帮你记着不就行了！”

“哎，猜不透你的心思。”

“女孩的心思你别猜。”我笑着说。

“我们去找个地方睡会吧，等天亮再回家。”

“好，可我们去哪？”

宇曦看手表，换了个口气：“我想，没必要了。”

“什么？”

“你看。”他摊给我看他的手臂。

“五点！怎么会！”我连忙查看我的手表，和宇曦的那块比较，一模一样。

“时间过的好快。”宇曦呢喃道。

“我进去找东西花了这么长时间？”我发自内心的疑惑。

他没有说话，拉着我的手：“我们赶紧走，这里有问题。”

我没再多想，跟着宇曦的节奏离开，没有回头再多看那房子一眼。一手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捂住胸口前的书包，牢牢锁住它，贴近身体，心里有种不可言说的饱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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