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说笑了，咱家只是司礼监的随行太监。”虽然知道老夫人说的是客套的话，陈公公的脸上还是笑开了花。

南宫倾滟在意识到来人是谁后，心便一点点往下沉，脑袋中一扫困顿越发清明，现在的陈玄礼还不算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不过几年后，他将会成为掌印太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连丞相南宫延平也要对他礼让三分。

前一世，南宫倾滟嫁给慕容轩后便很少有外出的机会，以为疯癫更是再没进过宫，只遥遥听过陈玄礼的名，却从未见过他的人。

但是在死前，南宫柔曾对她说过，皇上跟前的陈公公最喜欢跟小孩子玩儿了，并且看上了南宫倾潋，七皇子想要拉拢他，便投其所好，要把南宫倾潋送给他供给玩乐。

而南宫柔口中的陈公公就正是眼前的陈玄礼！

她深呼了口气，双手紧握，眯着眸子看向陈玄礼，眸光中闪过一丝杀机。

陈玄礼细长的双目又飘回到奶妈怀中的南宫倾潋身上，一边眼中发光的紧盯着，一边笑着说：“小小姐长得粉嫩可爱，长大后必是一个大美人啊，丞相大人福泽恩厚，两位小姐都是人上之人。”

老夫人客气地说，“陈公公过奖了，潋儿平日里吵闹惯了，您不嫌烦就好。”

陈玄礼一双眼像是黏在了南宫倾潋的身上，呵呵笑道：“咱家最喜爱与小孩子玩闹，怎么会嫌烦，老夫人，咱家能抱抱小小姐吗？”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毕竟南宫倾潋太小，又生的粉嫩可爱，很多喜欢小孩子的大人，见了都心中喜爱的紧。

老夫人与许氏明显也是把他当做了喜欢小孩子的长辈，没有多想。可南宫倾滟却清楚的知道，陈玄礼的喜欢有多么畸形。

几乎是从椅上跳起来，拧着眉，神情不善地拒绝道：“不行！”

众人被她忽然发作的反应吓了一跳，目光齐齐投在了她的身上，南宫倾滟顶着老夫人似乎要杀人的目光，态度无比强硬地道：“抱歉，小妹畏生，生人近身只会哭闹地更厉害，恐唐突了陈公公，还请陈公公见谅。”

许氏与奶妈皆是一愣，南宫倾潋性子活泼，从未见她惧过生人，怎的南宫倾滟忽然变了脸胡诌了起来。

陈公公脸上一僵，笑容带着抹尴尬，舔了舔唇，压低了声音道：“是咱家失礼了。”

老夫人的眼中都能冒出火来，拍着桌子斥道：“还不坐下，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口的份！”

随即命令奶妈道：“把潋儿抱过来，让陈公公抱抱。”

奶妈看了看老夫人，又看了看南宫倾滟，抱着南宫倾潋一脸窘迫，不知道该怎么做。怀中的南宫倾潋似乎能感到屋中压抑的气氛，哭闹声更大，皱着的小脸蛋上满是大颗泪珠。

老夫人瞪着浑浊的老眼，跺着蛇头杖训道：“伫在那做什么？还不快抱过来！”

奶妈吓地胸口猛烈一挺，求救地看向南宫倾滟，不等她又下一步动作，南宫倾滟绕过桌案上前，从她手中接过南宫倾潋。

轻摇着怀里的小人，南宫倾滟柔声哄着：“潋儿乖，不哭了，乖……”南宫倾潋果真渐渐息了哭闹声，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看身上的人，忽地抖了抖肉呼呼的双颊，笑着流口水喊道：“杰……杰……”

南宫倾滟一时没反应过来，在她‘杰’字出口后还以为她又要唤姐夫，听着这一声稚嫩的姐姐，心中某处柔软地似乎能化开来。

扯了袖中的帕子，给怀中的小人擦了擦亮晶晶的口水，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唉，姐姐在呢。”

老夫人怨毒地看着她，沉声问：“滟儿你要做什么？”

南宫倾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抱着怀中的小人儿兀自沉沦在刚刚那一句‘姐姐’中。

老夫人气地要跺脚，转而开始训斥许氏：“你是这么教女儿的，南宫家的脸都被她丢光了，老婆子的话不停就算了，宫中贵人的话也不听，说出去，别人还当是我们南宫家没教好女儿！”

许氏捏着帕子擦额头的冷汗，确实也被南宫倾滟闹得一出弄得云里来雾里去不明其意，无力地解释道：“您别生气，潋儿还小，滟儿也是怕潋儿不小心冲撞了陈公公。”

陈公公持着茶盏抿了一口，随即笑着道：“夫人多虑了，咱家怎么可能与小孩子计较，既然大小姐嫌弃咱家，那咱家知趣，不抱也罢，老夫人也莫要再生气了。”

说的是劝解的话，可其中的意思莫不是在暗示说南宫倾滟嫌弃他是个阉人，看不起他，不悦之意已经满满写在了话中。

老夫人与许氏的脸色皆是一白，世人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陈玄礼可是和君子压根打不上边，虽然他只是司礼监的太监，可那也是常在皇上面前晃荡的人啊，要是因为今天的事不满，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几句，相府众人都吃不得好。

一大屋子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南宫倾滟哄着怀中小人的声音与陈公公划着杯盖拂开茶叶尖的细微声。

老夫人恨不得马上起身就去南宫倾滟怀中夺过南宫倾潋，可她也怕南宫倾潋忽然出手，再折了个手折了个脚什么的。

自从这一次回府后，她这个不是亲生的孙女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好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都敢做。

自己抢不过，下人们又都不敢去硬抢，老夫人只得把希望放在了一旁的许氏身上，使劲使眼色让她把南宫倾潋抱过来，一时间，眉眼随着皱纹乱飞，眼角和抽了筋一样。

许氏抿着唇，不一会儿后，从椅上起身，走向南宫倾滟，张了张唇，又半抬了胳膊，似乎要接过南宫倾潋。

南宫倾滟不动声色地绕过她，让她那双手空悬在了半空。

许氏苦涩着脸，小声说：“滟儿，不要胡闹了。”

南宫倾潋抬起眼皮，亮着眸子粲然一笑，兴奋道：“娘，潋儿刚刚喊我姐姐了，您听到没？”

竟似是完全无视满屋子或焦虑或不满的神情眼色，还沉沦在南宫倾潋那一声姐姐中。

许氏愣了愣，随即满脸尴尬地点点头，又小声哄着说：“来，把潋儿给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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