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点着一堆篝火，煮了两个地瓜啃了之后，喂了小鹿。

小鹿还是不爱睁眼睛，蹭在我腿前，不知道它在想什么。

等待最后一根木柴燃烧殆尽，我抱着小鹿回到了房间里，透过竹窗，看到月光洒下来的光辉，心里有种感动。

“幸好，还有你陪着我！！”

不知道，这种一个人生活，语言退化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但恍惚之间，我停顿住了。

感觉到一道亲切的目光正在看着我。

猛然回头，看到乘厘那一刻，眼泪差点儿绷不住了。

“乘厘。乘厘，你回来了！！”

之前那种被抛弃的委屈心酸，这时候早就化成感动。

我扑上去那一刻。

手穿过乘厘的身体。

他皱眉，孑然一人，皱眉，很苍白的看着我，伸出一只手，在我头顶上摸了摸。

我感受不到他手的存在。

恍然悟出，“乘厘，你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他已经不是人了???

月光将半透明的乘厘映衬的更加苍白。

“乘厘，别怕。我在！！”

他微微一笑，还是那个陌上公子，白衣飘飘。

“江疑，对不起，原本我以为只要我回到地狱，取了属于我的东西，一切都可以摆平！”无奈一笑，“谁知道，现在搞成这幅模样，实在没脸见你！！”

小鹿正巧醒了，蹭蹭我腿，叽叽咕咕叫了一阵儿。

苹果塞它嘴里，总算是安静下来。

“现在，我成了一具没有躯体的魂魄，而且，这个魂魄，一直在被天庭追杀！！”

声音很凄凉，但努力给我表达一种他没事儿的宽慰感。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事儿，你肯定没事儿的！！”

你肯定没事儿的！！

我跟疯了一样，因为我知道，最坏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我这种五行缺五行的煞气之人，靠近谁，谁都会遭殃。

现在，终于，乘厘也死了。

“你的尸体在哪儿，我给你收尸！！”

乘厘抿嘴，苍白的看我一眼，“尸体被打碎了！”

被打碎了。

我心脏骤然疼到无法呼吸。

眼前全是当日小幼身体被炸的漫天碎片的场景。

那一刻，真是说不上来震惊还是无奈，亦或者是心窝子里有种疼痛，说不出来，道不出去。

“乘厘，我该怎么样，才能让你恢复昔日的乘厘？”

我死死盯住乘厘，我最怕的那句话，他终于吐出来，“对不起，江疑！”

“我特么不想听什么对不起，是你把我弄到这荒郊野外来的，是你说只要有你在，我不用害怕！可是你，你现在，这算是什么意思！！”

乘厘低着头，伸出手来。

他手上的脉络特别清楚，纵横很深，有个黑色的小点儿，在他纹路里一直在跳跃。

“那是什么。我替你把他去除掉！！”

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乘厘很快将手紧紧攥住一语不发，甚至看我的眼神儿都是疲惫的，“到时间了。我该走了。江疑，如果可以的话，这辈子都别回到城市，就在这里，度过余生！！”

就在这里，度过余生！！

我光着脚站在冰冷的地面上，冷笑看着他，“说的倒是轻巧，这里缺衣少食，这里没有人作伴，这里苟且偷生，你让我，怎么在这里过一辈子？”

乘厘心疼了，他想抱抱我，但他的身体无数次穿过我的身体，我们无法拥抱到对方。

“你现在倒是成了鬼了。倒是解脱了。你特么死的时候，也带我走啊，你特么死的时候经过谁同意了，谁让你死了！你特么不知道还有我等着你吗，你凭什么不吭一声就去死啊！！”

咆哮，歇斯底里，吓得小鹿要往外跑，但看到我那个苦咧咧的模样，它又回来了，蹭蹭我裤腿儿，眨巴眨巴眼睛。

“没事儿，没事儿！！”我抱着小鹿，哭成傻逼。

乘厘的灵魂看了我许久，终是没留下来。

不久之后，他走了。

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信息，我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应该，不会了吧。

大体，我还是能知道乘厘为什么变成这样。

他肯定是去天庭算账了。

打那天在别墅离开的时候，我就看到乘厘眼中的怒火，和攥紧的拳头。

他不轻易表达什么，但是个有恩必报，有仇也要报的人。

就算是再牛逼的人物，也架不住那几十万的天兵天将，还有一系列的大小神仙。

为了小幼，为了酒仙，血洗天宫。

就像当年陈识，洗了地狱那样儿。

若是三百年前，能干出这种事儿来算是冲动的话，几百年的沉淀下，再次这么疯狂，肯定是压抑许久，不能不发。

“小幼，我们该怎么办？”

小鹿眨巴眼睛看着我，似乎对她的新名字很满意。

对，小幼虽然死了，但会有千千万万的小幼出来，小幼在我心里永远是那个小幼。

“再等十天，如果乘厘不回来的话，咱们就出去！！”

小幼点点头。

第九天后。

山上来了个打猎的老人，被其他猎人的陷阱给弄伤腿，疼的走不动路。

“小姑娘，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给我点儿药，我处理一下伤口！！”

药？草药倒是有一些，不知道能不能治外伤。

“这些可以么？”

“哎呦，小小年纪竟然还有草药，可以，这个消肿愈伤最好不过了！！”

说完，他把那些草药一股脑塞进嘴里，嚼吧嚼吧，成糊糊之后，吐出来，呼在腿上。

我端给他一碗水。

看他放在地上那些山鸡兔子，还有野狼，顿时感觉这老先生，不是表面上这么孱弱。

“这么多野物，都是在山下打的？”

老先生看着远方点点头，“靠山吃山，这片山林里基本上什么动物都有。小姑娘，不是我吓唬你，我也绝对没吹牛，这附近啊，有妖怪！”

“妖怪？”

他变了一种神秘兮兮的表情，“之前就你住的这半山腰子上，住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女妖怪，吃人哩，而且还鬼打墙。很少人能走上这山坡子上，我今天也是误打误撞，走上来???”

那老先生好像想到了什么，惊恐的看着我脸，“你，不会是????”

上下打量我，一脑门儿的汗。

我摇头，“我这弱不禁风的模样。别说是吃人了，我连饭都吃不饱！！”

他显然还是不信。差点儿站起来，要不是伤势不允许的话。

“你肯定就是那吃人的妖怪，不然的话，这个半山腰怎么别人走不上来，你却能在这里活的这么滋润！！”

我顺着他眼睛瞟了一眼，感情，我能住得起茅草屋就是生活滋润了。

您对生活滋润的定义也忒低了吧。

“那别人走不上这山腰。您怎么就上来了，难不成，您才是那个吃人的妖怪？今儿的伤势都是装的，你那些鸡鸭什么的都是道具？为了对付我一个手无寸铁的丫头，您也是枉费心机！！”

他被我噎的说不出话来，愣了半天，“你，你，你一个小姑娘，说话竟然这么恶毒！！”

“是您恶毒在前，我效仿在后！”

我笑着继续点火，今儿的雾气比较重，柴火不干燥，点燃的木头，冒着股股浓烟。

咳嗦了几声之后，那位老先生实在看不下去，夺过我手里的火绒。

“算了，就算你这丫头是妖怪，也是个不懂生活的妖怪，哪有你这么点火的，刚有点儿火星，全被这大木头给压灭了???”

我笑着看他边唠叨，边熟练的把火给点了。

也是，要他是妖怪的话，那就是个懂生活的妖怪。

可我现在，什么都不怕，就算是妖怪来了，只要能跟我说说话，解解闷儿，也未尝不可。

若是妖怪吃了我的话，那更好，我魂魄可以自由的飞翔，可以到处去找乘厘了。

小幼走出来，看到老先生，吓得躲着脖子跑回去，在门洞里，露出两只水汪汪大眼睛，死死盯着老者。

老者虽然很轻蔑，但语气比刚才好多了，“看来，你是个不喜欢吃动物的女妖怪！！”

我点头看着那锅粥，“可不是么，我是个喜欢吃人的女妖怪，所以你但凡腿好点儿赶紧下山，要不然，明天村民见到你的就是白骨了！”

他看见我说的风轻云淡，显得很震惊，但立马恢复平静，“你不说我也打算下山！！”

这有骨气的话，还没超过三秒钟。

豆大的雨滴砸下来。

接着，就是猝不及防的暴雨。

对，山里就是这样，说不上冷热的天气，说来就来的暴雨，好像生活在这儿的人。一年四季都的把雨衣和衣橱背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这天气，真是??”

看他那一脸无奈和气愤的模样，我也不好赶他走，下雨路滑，又加上这里是山区，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我成了间接杀人的凶手了。

“要是有在外面赏雨的功夫，帮我来把炉子抬进去！”

他愣了一下，这下什么都没说，帮我把火堆弄进室内火盆里。

然后把他那些野鸡什么的都挂在屋檐下。

可能是觉得很不好意思，他趁着雨水，收拾了一只野鸡，烤了之后，香气扑鼻。

“不管你喜欢吃人肉还是什么肉，反正现在，就我这么个老瘸子和野鸡，你选一个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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