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小尼……我想喝水……”苏烨睡意朦胧，半眯着眼，摸索着从睡榻上坐起。兴许是先前糕点吃多了，口中干干的涩涩的，难受极了。如果能有蜂蜜水润润那就更好了呀。大脑顺着情绪走下去，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嘟囔了一句，复又闭上双眼睡去。头一边歪着，摇摇欲坠的身形看得一旁刚把蜂蜜水备好的苏玄一阵紧张，闪身飞到榻前，将小身板纳入怀中。一手将杯盏递于苏烨唇边。

一阵淡雅的清香飘来，苏烨舒服地将身子往后又靠了靠，寻得一个舒服的位置，才张口慢慢喝起了蜂蜜水。眼睛却是一直闭着，自以为享受着小尼的贴心服务。

“小尼，让我再睡会儿啊……如果有人前来……你知道怎么办的对吧？”糯糯的嗓音扩大了苏玄唇角的弧度。

“怎么办啊？”苏玄将已经见底的杯盏放置一旁，低头看着怀中的小身板。犹若初生的幽莲开在一池春水之中，柔和且温暖。让久经世俗洗涤的他自惭形秽……如羽般的睫毛修长而灵气。苏玄更期待那双琉璃色泽的眸睁开时的灵动。是以，温雅的开口附和道。

没有意料中的回复，苏玄低头一看，怀中的小身板居然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趴在他的怀里，小手还死抓着他的衣炔一角不放。口中继续嘟囔着：“就是帮我挡住那些借口来看望我的人……谁知道他们安的啥心思……我又不熟悉，就你最好了……呜呜”

如若不是苏玄修为颇好，定是听不到苏烨这近乎无声的呢喃之语。将怀中的小身板更加抱紧一分。周身凝结着风雨欲来的气息，星眸深邃且暴戾。

“影，查查这三个月以来都有谁来过这里”

“是”

对着虚空交代完毕。苏玄散去一身戾气，又恢复到往日的温润祥和，周身的清雅之香弥散整间厢房。环顾厢房之内看似简单却实属上层的精巧布置，苏玄温柔地将娇柔脸颊上一缕不安分的墨发整理妥帖。心里却是想着此次是否依旧不能带着妹妹回到沧州城？

他与归一师太都很清楚，妹妹虽天赋极佳，乃上等修习之材，但可惜的是，妹妹对待修为一事却是随遇而安之姿。不然三个月前又岂会私自偷跑下山，遭来暗杀一祸……直至现今，更是装傻充愣，连带着他这个最为亲近的哥哥也是保持在疏离的范围之内。如若不是真的饿极，又岂会主动与他走近……

不过，妹妹一直以憨傻的名声在外。鲜少有人知晓这不过是他与姑姑保护妹妹的手段罢了……又是谁会如此残忍，请出药王谷的三毒后前来追杀？所中梦殇之毒足以毁掉妹妹一条命……苏玄思虑万千，指尖轻触，感受着鼻息稳定舒缓的节奏。慢慢放下心来……看来护灵符接受了它的新主人。

其实，苏烨在三个月前的那场暗杀之中，的确中了梦殇，也确实傻过一回。不过好在最后都被她的师父何大夫给祛除了。

苏玄眸神一闪，指尖内力凝聚，轻缓地将苏烨放回睡榻。闪身掠去，一抹黑衣淡淡开口：“是我……”

见到来人，苏玄躬身一礼。

“家主”

“嗯……”苏擎封威严地板着脸，身形暗藏着深沉的威压。经过苏玄身前微微点头示意。便径直朝着睡榻上的小身影看去。伸手停驻半空，却是久久不曾落下。

似乎感知到有异样，苏烨睡梦中嘟囔一句，眉宇轻皱，便侧身而背对。

看得一旁的苏玄掩下笑意。也只有他这个妹妹敢如此对待威严狠厉的一家之主。敛去尴尬，苏擎封轻咳一声

“玄儿，三日之后，你便启程离开吧……”

“是，孩儿定会准时出发……那……烨儿？”

“我已经与晓玟谈妥，暂留烨儿在静月庵家呆至二十岁。”苏擎封冷冽之息环绕，他已经错过太多与女儿的相处时间，纵使爱妻临终交代，务必多让苏玄陪在女儿身旁……可大梁国正处于国力提升阶段，是以他也必须留下来帮忙……他现在已经可以自由控制住体内作乱的邪佞之息。

至于其它，也只能委屈这个没有得到过他丝毫关怀的儿子了。

苏玄震惊地看着魁梧高大的家主，不但对他施以威压，眼神中的冷冽之息浓烈到会让人误以为：若是苏玄再有疑问，掌风立马袭来！

“是，孩儿知道了”

敛去眼底的灰暗，苏玄恭敬地退身离开。

待感知不到苏玄的气息，苏擎封转身朝着睡榻看去。

“他走了……”你还要躲避到什么时候呢？苏擎封如此不断地询问自己，可却丝毫寻不到答案。就连前来看望女儿都是在对方看不到的时候……

第二日一大早，苏烨揉了揉摔疼的屁股，眼神扫过桌上不知何时多出的食盒。颠颠地跑到桌前，飞身而上，坐稳之后，小手快速的打开食盒。丝毫没有顾忌……惊喜的发现里面全是自己喜好的菜品。唯一让苏烨暂时忘却烦恼的恐怕也只有这色香味儿俱全的美味了。无论是粗茶淡饭，还是现今精致美味，她苏烨就是一吃货本质。

风卷云过，苏烨没过多久便满足的打了个饱嗝。轻松下地，甩着小短腿在房内散步消食。顺便等着那早已不知所踪的小尼，也不知道在她熟睡期间都发生了些什么……

苏烨很烦躁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时而往门口探头探脑，时而口中塞着水果，嚼吧嚼吧正无聊着。

“小姐……”

“来啦？今日姑姑留给我的功课是什么？”

“准备去太学学艺……”

“那九哥知道吗？他还在吗？”

“小尼不曾在客房看到九公子呢。”

片刻不久，一身素雅简单的裙褂纱衣，墨发随意披散及地。慵懒地从屏风后走出……看得小尼了然地点了点头。试问一介憨傻之人，又岂会注意打扮？

颇为歉意地对着苏烨行一礼“是小尼考虑不周，还请小姐见谅”

“没事儿，是我不太习惯罢了。”

“我饿了……小尼……“糯糯地嗓音，撒娇地拽了拽小尼的衣角……暗自翻了翻琉璃色泽的眸，却是眉宇微蹙——千万不要看到食盒呀！

“小尼这就去给你端早膳……“小尼脸上堆着笑容，放下手中的墨梳子快速离去。

打发走小尼，苏烨恢复清冷，无视趴在窗台边的苏玄。没有理会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与宠溺。小手做了个请势，甩着小短腿瞬移至桌前，踮起脚尖，颤颤微微地准备攀拿茶壶。

“烨儿……“苏玄无奈又好笑。这个妹妹啥时候变得如此会讽刺他了……接过茶壶，自顾地倒起一杯，饮下。

凝眸苏烨故作镇定的样子，怜惜且心疼。

“对不起，是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不，烨儿一切安好”顺手接过自家兄长递过来的蜂蜜水，神情中些许不自然。无论现今的自己如何的适应了静月庵的环境，苏烨在面对眼前这丰神俊朗的兄长时，竟会多出一份难言出口的情愫，而这些，仿佛又与年龄无关。

好熟悉的味道……只是一时不察，苏玄眸中再次闪过宠溺之色。见苏烨神色柔化，蹲下身子，将小身板拥入怀中。却是惊得苏烨惊慌地挣脱掉……

“对不起……“苏玄面露忧伤，一副被嫌弃后的难过。

“哥哥只是想在你临走前……”兴许在许久之后的将来，这便是极为奢侈的事情。

为掩下尴尬，苏烨急忙将蜂蜜水一饮而尽，也未过多的品味这其中是否多出些淡雅的清香来。

“给，这是烨儿第一次跟姑姑学的刺绣锦帕……”

“好……”苏玄接过一方白色锦帕，星眸流光溢彩。宠溺之色豪不掩饰，伸手将苏烨的额前碎发整理妥帖。然后又恶作剧般蹂躏着苏烨一头如锦帛墨发，直至柔顺的发像是被外力拉扯受力过度，呈现出媲美鸡窝的造型方才满意地将手收回。直接无视苏烨挣扎气愤的冷冽眼神。

“憨傻之人又岂会在意外貌如何……”

不待苏烨有所反应“这是凤凰珏，哥哥送你的生辰之礼”

一块看似普通毫无特点的青玉手镯便套在了苏烨细小的手腕上，只见，青玉手镯发出淡淡的光晕，整个镯身在逐渐缩小，直至与苏烨的小细腕相匹配。

“去太学后要好好学习，哥哥每隔半年就去看你一次，好吗？”

苏烨完全装不起冷冽，翻了翻琉璃眸，瞥了瞥被套牢的左手腕间豪无特色的手镯。又送东西……回想某次夜间，小尼一边帮忙收拾一边不无感叹羡慕道：小姐，您这房内的所有物件呐，可都是九公子亲自挑选安置的呢。

是以当苏玄用期待的眼神盯着她的时候，她表示投降了。露出真心笑容“谢谢九哥……我会好好戴着的”

&&&&&&&&&

大梁云王府内，苏玄应大皇子的邀约带着已经就读太学一段时日的妹妹苏烨前来王府串门。然而事出突然，苏烨又被归一师太一纸信笺叫回静月庵。玩得兴起的苏烨有些闷闷地走在去往王府的后门……那里只怕已经停着一辆马车。

苏玄看着自己的妹妹瞬间爆发出的强大威压，讶异后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宠溺地蹲在小身板的身前“从这里到后门还有好长的一段路，就让哥哥陪你走过去，怎么样？”

“恩……”

没有拒绝苏玄的好意，苏烨闷闷地答应。攀上高大的身躯，犹若生长的藤蔓整个人附在了苏玄的后背。

小脑袋无意识凑近，苏玄线条柔和堪称完美的侧脸……苏烨琉璃眸逐渐睁大，小脸莫名发烫涨红。发现自己的失态，苏烨下意识的将身子朝后挪了挪。所幸苏玄没注意，不然她又要尴尬了呢。心中如此想着，可惜苏玄并没有放过这个机会。

唇角的弧度越开越大，连经过的侍婢们见得都惊讶不已：平时冷面的九公子居然还会笑意满满，她们眼睛都犯花了吗？

“烨儿是在因为要离开而激动吗？心跳居然如此之快……”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悸动，苏玄表示自己心情很好。故意将头微微侧偏，更加靠近苏烨的小脑袋，一不留神“啊……”温香软唇印上完美侧脸。

“哈哈……”

“烨儿……舍不得哥哥了？”让苏烨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在背上，苏玄暖暖地开口。大梁国繁多的民俗之中，竟也会有——亲人朋友间告别之时，以吻彼此的侧脸来表示不舍之情的方式。

“没事别长的那么好看……”苏烨暗自嘟囔，惆怅着……怎么就免疫不了呢？

“烨儿？”苏玄星眸中迸发出别样光彩。刻意装作没听见，尝试性地唤道。

“没……没什么……咱们继续走吧”

果然是妖孽！苏烨再次盯上那完美的侧脸，心中暗自感叹。

小手不自觉地伸出，在即将触碰到侧脸之时，猛然醒悟过来。快速收回，继续装作无事地趴在宽广的后背上。

祸水……绝对的祸水，苏烨心中再次给自己刚才的行为找了个完美的借口。话说她的定力去哪了？

绕过廊域，错身而过的花园，姹紫嫣红，伴随着微风徐徐，香气四溢。让空气中弥散的离别情绪稍稍淡然了些许。苏烨嘴角苦涩，兴许在这些个品种名贵的花花草草间，再也不复存在此时的悠扬美好了吧？

风儿微凉，让苏烨莫名地打起个寒颤。

穿过花园，绕过假山，苏烨才远远的见着小尼在朝她招手示意。果然很远……如果不是有苏玄的自告奋勇，恐怕苏烨会很悲催……看了看自身还没开始长成的小身板。苏烨第一次严重意识到自身的缺陷。

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褪去清晨的纱雾清冷，气温也逐渐上升。好在小尼做了万全的准备，在马车里的炉顶内加了冰块，外加车顶与两侧都开有透气纱窗。微风透过纱帘拂面而来，倒也丝毫未受到热气的困扰，苏烨更是舒适地闭目养神。

只是眉宇间的愁容却是显而易见。骑马一路跟随的小尼，神情也是万般的谨慎。眸神四处轻扫，以防不测。

而这一切的改变，还得从苏烨突然昏倒在马车上说起。

刚离开王府不久，苏烨兴趣十足，撩起帘子打量着外面的世界。瞧着古韵的建筑和山水，苏烨暗自一旁感叹：若是九哥在，那该是多么令人欣慰的事儿啊。脑中灵光一闪，遂拿起纸张，找出自制的炭笔，时而远眺，时而低首慢描……很快，一副山高水远，小桥流水人家的优美意境图跃然纸上。

看着画作，满足于自身的慢描功底尚未退步。琉璃眸微噙着笑意……只是……当炭笔突然无力脱手，脑海中源源不断涌入许多未知的记忆片段，犹若山洪爆发，带着毁灭气息充斥着朝一个地方涌去，痛苦瞬间挤满整个大脑，疼痛到难以忍受之境，苏烨蜷缩起了小身板。汗水很快浇湿了后背。

一曲琴音悠扬，一袭纯白优雅地抚琴于梧桐枝头。琴声时而婉转，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时而舒缓，却是如诉如泣令人心声忧伤……当纯白起身，仿若仙人，却看不清相貌。声若东谷之泉，清澈而温暖于心“说好的不见不散呢？”似怨怼似相思低语。

画面瞬转，一片刀光剑影之中，两队人马拼死搏杀。群山环绕的羊肠小道四处躺着躯体。时有不慎落崖者发出凄惨的求救声……刀剑没入身体所带起的屠戮声混杂而起。目眦欲裂地屠戮着彼此的身躯，仿若一群灵魂卖给了恶魔的奴隶，只懂得疯狂向前，挥舞着刀剑，不断地重复着将对方打倒方才罢休。血腥，绝望，杀戮之息充斥着整个山体……脆木蛇影，一地荒芜。

“啊……”苏烨毫无抵抗能力，童音震颤着。

当小尼警觉异样，飞身进马车，苏烨早已昏厥。浑身湿透，仿若一时无意落水的狼狈，眼角还残存着湿润，神情悲伤至极。是因为要发作了吗？快速喂她服下九公子准备的药。

苏烨虽是闭目，但未必是养神。而且还很费神的在脑海中不断搜索着关于刚才流窜片段的相关记忆，可惜，依旧无果。缓缓睁开双眼，入目便是小尼非常担忧的神情。

“小姐……”

探及苏烨额前温度恢复正常，小尼拿起装有衣物的包裹垫在了苏烨的后背……兴许会让小姐靠的舒服些。对着外面的车夫吩咐：“好好驾车，稳当点儿……”

“是”

“小姐……”苏烨抬起沉重的眼帘，小尼欲言又止的神情，令人不忍出口苛责。虽然昏厥而过，不知小尼所喂下何药，但是对于已经跟随何大夫修习医术的苏烨而言，身体里流淌着那份躁动，小尼对她是有所隐瞒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苏烨淡然的问

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误的话，唯一失去的记忆就只有暗杀那一次。到底那场夺走苏烨记忆的暗杀，都牵扯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包括她身体中流窜的躁动气息。

“具体小尼不知，这是九公子给的药……吩咐小尼：若是小姐日后发生昏厥，务必服用此药”接过小尼递过来的小瓷瓶，打开原木塞，拿到鼻翼前轻闻。淡雅的芍药，清芬的石愧花粉混杂着十余种珍稀药材炼制而成……主要疗效是抑制气血上涌，平息静气。

可是经过洗经拔髓之后，苏烨体内多年沉淀的毒素基本清完。而这其中也自然包括暗杀致死的梦殇之毒。只是此药……看着小尼将一个包裹打开，里面竟然全部都是相同样式的瓷瓶。让苏烨刚有的侥幸心理一下子沉闷了许多。周期性的？

。VIP。♂狂♂人♂小♂说♂网*♂www.du♂shu.k♂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