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昨日定是睡得香甜……”

次日一早，芍药端着洗漱用品步入厢房，就瞧见苏烨神采飞扬般的眸神，一身纯白的她神轻气爽脸上还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于是高兴地开口问道。

“嗯，还做了一个美梦呐”

苏烨一边洗漱一边和身旁的芍药聊着。芍药虽是六哥的婢女，可她却觉得与之很有眼缘，芍药亲切得像个长姐一般对她呵护有佳，令人安心和温暖。苏烨并不是个喜欢打听她人隐私之人，是以，当她路过后花园听到几位婢女小厮聚在一起议论芍药出身贫寒时，她一怒之下惩戒了那几位参与议论的婢女和小厮。虽然因为此事还间接得罪了国公府的当家主母，但苏烨自此，对生活仿若有了一丝新的见解。

芍药是六哥从奴隶市场买来的。听说那一年古丽小国对大梁用兵，一开始势头强劲连占大梁三座大城池，然而后劲不足，在大梁与大周的边境之所因为缺粮少水，古丽国大军风光不到三个月的主力兵力就被大梁的兵马打得落花流水，最后全军覆没。大梁趁胜追击，直捣古丽国都颍川。其国主不愿归降，不久自缢而亡。劝降无果之后，大梁的兵马将古丽的皇宫清洗了一遍，男的统一分配到边远苦寒之地做苦力，女的直接被带回了大梁的帝都，扔到了奴隶贩卖市场，待价而出。芍药就是在奴隶市场里出生的，是以她生来就是奴隶。而她的母亲与苏烨的母亲一样——生下孩子就离开了人世。在那里，她经历了一段非常人所能够承受的训练和待遇，就为了能够将她卖个好的价钱，市场的掌柜曾在寒冬腊月里用锁链锁着她游街。若不是当时刚好路过的六哥，只怕她现在的生活……

“美梦？”芍药眸间带笑，好奇地问着：“只怕又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吧？”话落，手起，芍药熟练地开始给苏烨琯发。上等的桃木梳子穿梭在苏烨乌黑顺直的长发之间，只见芍药抓起其中一小戳秀发灵动地在头顶处盘起了一个花苞。然后打开首饰盒子，选了一支造型简单却是大方的白玉簪子戴了上去。

“瞧你说的，你家大小姐有这么没有出息嚒？”苏烨眉间带笑，状似反驳道。任由芍药在她头上继续捯饬。未有多久，苏烨的头顶又多出了一个同样造型的花苞——俩支成色相仿却又有些区别的玉簪子将苏烨的肤色衬得更为白皙。

芍药透过铜镜，满意地看着苏烨头顶上的俩个花苞，唇角勾起，还不望调笑几句：“别的真还不用夸，这……只要是咱大小姐喜欢吃的美食啊，一次不吃个尽兴又怎么能算是个美梦，你说是吧大小姐？”

“讨厌，竟敢嘲笑你家大小姐了呢”

苏烨故意撇过脸去，状似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我错了，大小姐”芍药好笑地摇头，手中的动作却是不停。此时，铜镜中仿若出现了另外一张精致的容颜——晶亮灵动的大眼弯起，水嫩皎洁的肌肤，白里透着一丝红润。气色绝佳，五官很是精致。眉间一点鲜红，仿若远山青黛红霞凌美，俏皮中带着几许妖娆倾世。

“大小姐，就这双云发髻如何？”

芍药收回惊艳的视线，征求苏烨的意见。芍药和牡丹都是六爷苏辰逸特意调派而来照顾苏烨的婢女，因着一双巧手，深得大小姐的喜欢。她很清楚自家小姐的喜好和习性，彼此之间也有了一定的默契。

是以，见到苏烨点头，芍药也是开心的呢。她的大小姐早该如此装扮了呢……

苏烨大眼微眯，娇俏地对着铜镜不停地左右审视自己。妆容精致，略施脂粉修饰得她仿若换了一个人，眸间蓄上笑意，转身拉起婢女的手“芍药，你的手艺可真好。为了表示我的谢意，晚上我请你吃汤锅如何？”

“小姐会做汤锅？”

“当然，回头你去厨房帮我看看能否整来个温鼎和松木碳……晚上留着胃口和美言，尽情的吃，尽情的来夸我吧！”

苏烨脸上洋溢着自信，感染着身边的芍药。此时的她只怕已是开始期待“汤锅”的出现了，唇角勾起眸间笑意堆满。毕竟熟识苏烨的人都知晓，这位国公府排行最小的大小姐，除却医术了得之外她还是个厨艺精湛刀工出神入化的小厨娘。回到国公府的这些时日，除了养伤替人看诊的其他闲暇，都被苏烨用在了研究各种美食之上。偶尔亲自下厨烧来几样小菜，这啸风阁内就会多出好几副碗筷。

“烨儿今晚要准备汤锅吗？”

苏玄风度翩翩而来，大步迈入厢房。一身金线滚边的纯白尊贵而华丽，只见他唇角勾起，眸间闪过一抹极致的惊艳，凝住从屏风后走出的娇小，风华而绝代，柔情似水间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言语间带着愉悦的调侃。“可有浓汤？”

“嗯，九哥晚上若是无事，就留在啸风阁与妹妹一起食汤锅如何？顺便还能给妹妹品评一番”

苏烨低头整理着芍药刚给她换上的纯白衫裙，未有瞧见自家兄长羽睫掩映下的星眸之中璀璨光芒。身形娇小的她，身姿玲珑被衫裙修身而出的妖娆竟带了些女人最原始的诱惑。清纯中带了一丝魅惑，却是雅香弥漫。

“芍药，重新给小姐换一套”

苏玄心中升起些许的不悦，朝妹妹身旁的婢女吩咐道。“这是哪一家衣坊送来的裙子，给我退了……”

“九哥……”

苏烨机敏地发现自家兄长突来而起的小情绪，撒娇般钻入对方的怀中，仰着脑袋解释道：“都说女人爱美之心是天生就有，自然也包括国公府唯一的大小姐。只是女扮男装行走江湖多年，烨儿都快忘记自已穿上女装的样子了呢？”苏烨煞有其事地说着，还不望比划着：“呐，你看……裙摆有点大，腰身这里有点紧……难道帝都现在流行这种风格的衣裙？”

“不过衬得烨儿的皮肤很有质感，也不枉费九哥赠我的玉簪了呀……”苏烨退出温暖的怀抱，原地转了一圈。像只灵动的蝴蝶舞着世间最美的身姿。

被聪慧的妹妹如此一通解释，苏玄无奈中带着满心的宠溺，终是松了口：“束身的衫裙与你而言不是最麻烦的吗？”

苏烨突然欺身靠在自家兄长的肩膀之上，借力踮起脚尖状似有要事想说，仿若呢喃之语飘进苏玄的耳中“嗯，不过……是不是很好看？”。

“你啊……”

苏玄苦笑不得，被自家妹妹搞怪又有些洋洋得意的骄傲神态给逗乐了。眸间笑意盈满，终是再多的心绪不佳也被眼前的娇小用特殊的方式给化为了乌有。

转身态度温和地对她身后的婢女吩咐道“芍药，替小姐换身男装，我要带她去个地方……”

“是！”

苏烨和芍药去了内室更衣，而苏玄却是眸光微敛，对着虚空冷漠的说了句：

“现身吧，我希望你能遵守诺言。不然，你很清楚，我的实力……”对付你，就仿若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干脆……苏玄的话未说尽，言语间的威胁之意却很明显。望着与影同时现身而出的紫衣，周身的气质逐渐的转冷。

虽然公孙焱殊昨夜轻而易举地潜入苏烨的厢房之内，但最后却未能全身而退，刚退出厢房，他的身后就立着那一位令他头疼不已的黑色身影——镇国公府九爷苏玄的死士，影。他曾让好友司徒帮他调查过这位身怀绝技的死士，结果却只有一条：对方来自众生苑，排名在司徒之上。至于其他包括姓名等皆没有。甚至包括那天一直压着他不得不退出啸风阁院落的高深功夫，也未能查收隶属何门何派。于混迹江湖多年的公孙焱殊来说，他的武功修为鲜少能碰到相匹配之人，更不会像如今这般竟被一个无名死士彻底压制得动弹不得。心内郁闷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对方，是烨儿的九哥。疼妹如命的苏玄对于苏烨的爱护有佳可是整个大梁之人都为之感动和艳羡的佳话。一声“放心，此刻我只是子骞！”表明了他的尊重。

公孙焱殊眸神复杂地看了眼黑影消失的方向，正欲与苏玄表示感谢之际，苏烨瞪大着双眸站在不远之所冲他大喊：“子骞！你回来啦！”

笑意明显，子骞正准备张开怀抱，结果却是见她钻入自家兄长的怀中：“谢谢你，九哥……”然后才缓缓探出个小脑袋，向尴尬收回手的子骞抛来一个温暖的笑脸，明眸皓齿又娇俏可爱。

一声清雅活泼在厢房内飘散而开：

“欢迎子骞回来，今晚我得准备个大汤锅了呢……”

&&&&&&&&&&&&&

大理寺丞李谦端坐着醒来，舒展着稍许麻意的脖子，猛一抬头对上一张极具威严的脸，凶狠间带着一丝沉痛之色。栗色的卷发披散于肩，有别于大梁之人的黑直让他看上去比较的狂野，他就坐在李谦的对面，一双深色之眸带着凌厉凝视着李谦。

见李谦缓缓醒来，敦厚的嗓音带着一丝谦逊：“李大人，鄙人是云庄的庄主云飞扬，在此等你多时……不知身体可有不适，是否需要替你叫来大夫瞧看一二？”

“这便是你云庄的待客之道？”李谦心中有气，被人打晕抬到不知何地。结果对方竟还大言不惭地向他索要礼节上的尊重？当真是笑话之举！指着扭动起来僵硬异常的脖子，一丝疼意更是让咱大梁的大理寺丞眸中带了不少的怨气。

云飞扬了然，谦和地投以抱歉的微笑：“想来是在下那徒儿不知大人身份贵重，以为你与其他仗势欺人的官员一般无二，是以心中多少对你有些误解，才会让大人遭此无端之祸……在这里，我替那不懂事的徒儿向你赔个不是，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绕过鄙人之徒……”

说时迟那时快，云飞扬郑重其事地向李谦行了一礼。楞是让身为朝堂之官脸上有了一丝的不自然。

民对于官多少的印象都来自于传言？也不尽然如此。李谦在还未升任大理寺丞之前，也见识过对方口中所言那般欺行霸市仗势欺人的官员们，无恶不作让百姓苦不堪言，却很少有人可以替他们主持公道伸张正义。是以，若真要究其缘由，李谦只怕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愧疚之意。

因为他在继任大理寺丞之时发过誓：势必要通过自己的力量，努力去扫荡天下所有的不公！

“起身吧，庄主。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令郎被害一事，我已及时上报朝堂，也已接到圣上的旨意，我会亲自接手此案……定会给予庄主一个合理的解释。”

云飞扬眸中闪过一丝异样，对着身后的年轻男子附耳言语几句之后，才歉意地开口：“承蒙李大人体贴，鄙人在此先行谢过！来人，去奉茶，端些点心来！”

“不用了，云庄主……”

“不知令郎去沧州城所谓何事，可否告之？是否还有同行之人，能否让我先询问一二？”李谦恢复素日里办案之时的严谨冷冽之姿，将问题直接抛到了云飞扬的面前。

未曾想过李谦认真的样子如此谨慎威严，云飞扬心下安慰不少。心里虽然迫切期望能够知晓儿子的死因，也曾想过用江湖之人惯有的私下处理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但儿子已经挽救不回，他却闻到了一丝近处的危险气息。也许，那个神秘人的建议是对的？

将大梁的大理寺丞掳来，也只不过是确认一件事情罢了。如今得以确认之后，云飞扬周身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来人，去将云丹找来问话”

“是”

只见一身云庄特有的服饰男子领命而去。

这里是云庄在大梁帝都的分部，一处巷弄里的小院。干净整洁之外，布置得简单异常。除去会客大厅门口有俩株绿色针松之外，从座位上看去，李谦的视野之内仿若只有空荡的房屋。这果然与传说中的差不多。李谦虽是文官，但也有关注江湖的习惯。是以，云庄对他而言就是江湖上的高手聚集地。而身为此般云集江湖豪侠的庄主又岂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我记得云庄在帝都的分部是去年才建成的，瞧这布置的简单，想来是为了留给令郎的栖息之所？”

李谦状似无意间的问话却是让云飞扬心神一振，若有所思般回眸扫了眼转动脖子的李谦。“大人说笑了，这间别院乃是此次来帝都临时所租用的……”

“是吗？大门口那俩株针松不是令郎最喜的盆景？还是说，你认为我一介文官，未有办法获取你们江湖之上的讯息？”

李谦无力反驳，只是淡然地陈述一件事实。在被云飞扬徒弟敲晕之前，他曾在马车上收到一份从天而降的卷轴，里面全部是对云庄世子的一些描述，有好有坏，有惊喜也有意外。比如，云庄的世子喜欢针松，凡是他住的院子必须要在门口俩侧配上；比如，除了针松之外，其他用来装饰的物品全无。

“庄主，云丹带来了”

只见，那位出去的青年双手搀扶着一位相貌憨厚的少年缓缓地走来。

云飞扬些许释然，示意对方坐下。

此时，李谦才发现那位相貌憨厚的少年双眼毫无焦距。转身看了云飞扬一眼。

“李大人，他叫云丹，是我儿的书童兼药童。你也清楚我儿自小拜入名门修习医术，不说医术能够比得过秀面鬼医，但也是赛过江湖上一般的郎中……”

“你叫云丹，云公子的书童？”李谦直截了当地开问，细致观察着对方脸上多变的表情。

“是的大人！”被李谦毫不客气地盘问，云丹此时内心些许的不悦，可却也未有表现出来，只是将毫无焦距地眸朝云庄主的方向投去。

“那云公子死亡当日，你在哪？又或者，你告诉我，你是第一个发现云公子死亡的人吗？”

“大人这是在怀疑小人吗？”

云丹些许气愤，直接质问起李谦来。情绪高涨，努力张大眸空洞却直勾勾地朝李谦的方向而去。仿若李谦直接侮辱了他灵魂深处最为珍贵的东西一般不可饶恕，转而愤然起身摸索间朝外走去。

“纵使云庄在江湖地位超然，可你区区一介书童竟有如此做派，想来素日里亦从未将你的公子放入眼中吧？”李谦眸间闪过一抹凝重，若是对方再不愿意配合，只怕他很难有所进一步的发现。

言语中带了一些讥诮和疑问。

“我没有！你也只不过是个七品大理寺丞有何资格前来怀疑我？”少年高涨的情绪以及桀骜不驯的特质让李谦无奈地示意一庄之主的云飞扬。

“那是否当今圣上亲自前来问你，才是对你身为云公子的书童该有的礼节，是吗？”

听到李谦言语中饱含的早已不耐，冷漠地站起身准备径自离开的云飞扬终于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转身对着瞎眼的书童大吼道：“放肆，小小的书童竟如此对待朝廷命官，是谁给你的胆子如此不知轻重！不要仗着识儿对你的情义就这般不知所谓！”

兴许是云庄主的怒吼让瞎眼的书童终是收敛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心神，安静地坐了回去，低着头不再言语。

李谦摇头表示无奈，心中不断感慨……毕竟那卷轴上还有一个重要的讯息——云世子是个断袖，而且心上之人便是眼前这位瞎眼的书童，而他们之间竟是相差了十岁有余。

撇去心中对于卷轴上讯息的震撼，端正心绪的李谦态度温和地开口“我只问你五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并不是怀疑你，只是希望能够多的了解相关讯息罢了”

云飞扬稍许尴尬，连忙代书童回答道：“不会不会，大人，你尽管问便是……”

“第一，是谁第一个发现云公子的尸体，在哪？什么时间段？”

“是我发现的，当时是丑时三刻，在沧州城的一条巷弄里。我只知道，那条巷弄里有间茶楼在当地很有名，叫归去来”瞎眼的少爷安静地回答道。依然低垂着头，瞧不真切此时的神色。

“第二，云公子为何会突然去沧州城，我记得他本人可是不喜北方城池，情愿赖在江南小镇上替人看诊的呢？”李谦神色复杂，归去来茶楼，他也是去过的呢……当时的他一无所获，还被身为府尹的徐良友给数落了不少。

“公子的师父曾在多年之前无故失去踪迹，公子苦寻多年未果。后来打听到可能留在了沧州城，于是公子就带着我来到沧州城，打算停留一段时日找寻师父的下落。谁曾想，师父未有找到，他的命就搭了进去……呜呜……”小声的缀泣传来，云飞扬和李谦面面相觑，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第三，云公子在沧州城内可有什么朋友，又或者是与什么人结怨？”

“公子一到沧州城就只是给人看诊，素日里不看诊之时也是外出打听师父的下落……并未有见过他有与人结怨……至于朋友，公子与我皆是第一次来到沧州城，除了我以外，只怕没有……”

书童略带哽咽，轻柔的声音回复着。

“第四，公子遇害之前可曾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行为异常之举？丑时三刻，深夜阴冷之时，你又为何会出现在巷弄之内呢？”

李谦的问话直击书童的内心，只见对方一时痛苦异常。小声的回了句：“当夜就寝之前，我与公子因为一些小事而大吵一架，公子气愤当场然后就摔门出走。直到子时都未见他回到客栈，于是我担心不已，才出门去寻找……未曾想，竟只是找到他的尸身……”

“也就是说，云公子出走到被杀害这段时间里，你并不在他身边……”

“是……”

书童的声音几不可闻，可李谦还是听到了。因为他此时就站在书童的身旁，用审视的目光将小书童周身扫视了一个遍。问上了他的最后一个问题：“第五，他的尸身可有什么奇异的地方吗？比如伤口、被断肢体等？”

“奇异的地方？”书童思索着，然后突然大叫起来：“公子的脖子处有一条很像鱼鳞的斑点！”

。VIP。♂狂♂人♂小♂说♂网*♂www.du♂shu.k♂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