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不由蹙眉：“王爷玩笑了！顾立福偷窥的，当然不是江汉成的睡姿。

他偷窥的，乃是江汉成的床榻。”

不等龙旭尧反应过来，林墨已转身：“走吧！我们现在去江汉成的北厢房瞧瞧。

看看，顾大公子每天趴在这小洞上，究竟偷窥到了江汉成什么秘密？”

……

江汉成居住的北厢房比顾立福的西厢房要干净许多，一切物什摆放得井井有条。

并且，一尘不染。

看得出来，江汉成是个极其爱干净之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江汉成的北厢房，林墨脑海中竟闪过马宣的仓房小屋。

明明这北厢房有门有窗，通风和光线都极佳，却依然给林墨一种冷冰冰、凉飕飕的感觉。

尚未来得及捕捉这种感觉，凌威已开口道：“咦？这江汉成不是商贾世家的纨绔子弟吗？

他的屋子为何这般干净？除了有点冷清之外，倒是跟我们王爷有得一拼。”

林墨心头猛地一凛。

有点冷清？

和龙旭尧有得一拼？

想龙旭尧虽贵为皇长子，但他自幼离家，十五年来，身边皆是凌威这等五大三粗的莽汉，吃饭穿衣，何曾有人嘘寒问暖？都是他自己照顾自己。

这等苦楚的境遇下，龙旭尧没有通常皇族子弟的骄横奢靡，他的独立能力很强，是个能屈能伸的真英雄。

但有时候林墨与龙旭尧相处，又会觉得很惊讶。

这样一个从小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吃惯了苦的“野孩子”，生就一颗善良坦荡的赤子之心挺正常。但，他身上为何没有兵士们不修边幅的惰性、油气和邋遢？

龙旭尧虽不像白懿轩那般干净得如同阳春白雪、纤尘不染，却也仿佛天边流云、赏心悦目。

同样都是极爱干净之人，白懿轩和她林墨的爱干净，带着温室水晶花般的呵护味道，那是大户人家养尊处优下，天长日久培养出来的精致。

而龙旭尧的爱干净，却带着大自然的清新气息，更像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

林墨很清楚，这股清新气息，很大程度是龙旭尧常年独立生活锻炼出来的。

所以，她在马宣身上，也发现了这样的清新气息。

只不过，就像凌威所说，龙旭尧的清新，是阳光下的露珠，有晨曦的味道。

而马宣的清新，更像黑暗中的暴风雨，蕴含着死亡和腐朽的浓郁气息，处处透露出一股阴冷。

但不管他二人的清新多么不同，都足以证明龙旭尧和马宣皆是吃苦长大的人，非常自律。

想江汉成乃是钱多、顾立福这样的商贾纨绔子弟，自幼娇生惯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这种爱干净，从何而来？

即便江汉成像白懿轩那样，是个天生一尘不染之人，这屋里也应该充满温和的阳光气息才对。为何眼下，却给人一种跟马宣类似，冷冰冰、阴测测的感觉？

心知眼下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林墨压下心头疑惑，围着床榻走了一圈。

然后，一伸手，扶住了床头。

果然，她这个动作让顾立福大惊失色，一张俊秀稚嫩的脸霎时间变得惨白。

知道自己猜对了，林墨冷笑一声，故伎重演，开始在床头叩击。

翰林宫学中所有学子们屋里的家具摆设都是一样的。

但为了相助于学子们的课业，每个人的床榻都有个大大的床头。

这种待遇，大约除了马宣，其他学子人人都能享受。

普通人家这样的大床头上都设有碧纱橱柜，放些贴身衣物和随身佩戴的饰物，甚至还有一些香果点心，以备夜里饿了，随时可以吃。

可翰林宫学学子们床榻的这个大床头，却像个大书架。

林墨的目光下意识投向八仙桌。

八仙桌既是书桌，又充当饭桌。这种使用频繁的家具，自然是上面堆放的东西越少越好。

然，江汉成屋子里的书，差不多一半都堆放在八仙桌上，相形之下，床头书架上倒显得空荡荡。

这到底是江汉成简单地想挡住墙上小开窗，阻止顾立福偷窥？还是少年心中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故意想腾空书架，留作他用？

龙旭尧本就在机关消息方面有些造诣，林墨一开始叩击床头，他便明白了。

他和林墨关注的部位不同，寻找的方法也不一样。

林墨只一味在床头上到处乱叩，龙旭尧却在留意书架上摆放的那几本书。

凝视片刻后，他眼睛一亮，突然走上前，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来。

只听“喀拉拉”一阵轻微声响，床板竟微微翘起，将榻上的床单被褥，都弄乱了。

林墨吓了一跳。

翰林宫学的床榻，她在住进东厢房的第一天，就彻底摸索了一遍。

并非那种火炕式落地床榻，宫学为学子们提供的床榻都是简简单单一块床板，掀开床单，人都可以钻到床底下去。

而所谓的一块床板，自然有厚度，不足一尺。

这么点儿厚度，居然也能设计出机关消息，林墨颇有些惊叹。

用手肘兑了一下龙旭尧，她问：“欸！你是怎么找到消息机关的？”

“可让我露了一手。”龙旭尧冲她眨巴一下眼睛，明明是极漂亮的凤目，硬是被他眨巴成了桃花：“这下墨儿服气了吧？我也有比你强的时候呢！”

当下林墨心头一乐，弯了眉眼道：“定北王文武全才，自是比林墨强许多。

您就别卖关子了，赶紧……”

“墨姑娘别被王爷蒙住了。”凌威突然打断林墨的话：“王爷哪儿有你说得那么神？

这分明就是最简单的阴阳八卦图，只要行军打仗的人，都懂。”

“嗯？阴阳八卦图？”林墨微怔。

待再凝目像书架看去，她终于恍然大悟。

果然如凌威所说，看起来，江汉成这床头书架上的书摆放得稀稀拉拉、乱七八糟，实际上，大有乾坤。

稍微站远一点，就能清晰地看出来，书架上的书，是按照阴阳八卦图摆放的。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区各摆放了四本书，唯独最中间的点将台，却摆了五本书。

而龙旭尧抽走的，恰恰是点将台上五本书最中间的一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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