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林墨接嘴，龙旭尧已自嘲笑道：“我害怕！

我不怕别人谣传我孟浪，不怕玷污你的清誉，说你是我的同房丫鬟，被我金屋藏娇。

我只怕你在盛京有什么三长两短，怕无法跟你舅舅和你表哥交代。

更怕，再也见不到你。

想我们这一路走来，面对的都是最最穷凶极恶的凶手和歹徒，即便你聪慧绝伦，每每与变态连环杀手斗智斗勇都旗开得胜，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你好歹也该在乎一下自己的安危，这般冒冒失失就跑去马宣的篱笆小院，你是想要吓死谁？”

“我哪里有冒冒失失？”林墨辩解：“倘若留在我自己的东厢房，那才是冒失呢？

万一钱多他们跑来杀我怎么办？难不成我还要缩在东厢房内，等着他们对我下手啊？”

“浑说！你觉得钱多会愚蠢到跑去你屋里杀你吗？”

“……”林墨一噎。

轻叹一声，龙旭尧愧疚又宠溺地看过来：“墨儿？你怎地和李元杰一样，只要办案，就变得一根筋？

你明明聪慧过人，为何非要跟我装傻？

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

我不信我怕什么，你不知道？

那钱多如果真的想加害于你，你今晚可有机会跟着马宣走出小院？

别说一个马宣，就算再加一个顾立福，你们三人一起上，也绝非钱多的对手。

你且好好想想看，钱多今晚为何要在院子里用绳子拴着江汉成遛狗？

他如此明显的挑衅，你林墨会看不出来？

包括他将江汉成拖回自己屋里鞭笞，那不是在杀鸡骇猴逼你就范，又是在做甚？

你那东厢房不过一层薄薄的门板，钱多想要闯进去下手的话，多少种方法都弄死你了，他何苦搞得这般麻烦？

墨儿啊！那是翰林宫学，不是土匪窝，更不是乱葬岗子。

即便钱多等人再嚣张，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跑到别人屋子里去杀人。

他如此虚张声势，不过是在激怒你，想让你自己跑出来，主动去挑衅他。

倘若你因为保护江汉成与他发生冲突，那么，钱多出手杀死你，就不会再被定性为谋杀，而变成了同窗之间的斗殴。

过失杀人对于钱家来说算的了什么？不过随便掏点银子就能摆平的事情，钱多大不了被衙门判个失手杀人的罪名罢了。

届时，你便白死了。

故，只要你今晚装聋作哑，无视钱多的挑衅，钱多和江汉成就算在院子里把天捅个窟窿，也拿你没办法。

你不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钱多挑衅羞辱江汉成，你却咬牙没有出去送死吗？

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今晚你所面对的全部危险，皆来自于马宣一人。

那马宣的城府比钱多、江汉成和顾立福都要深，你却给自己找了个极烂的理由跑去独闯龙潭虎穴，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若是……若是方才我在凉亭内找到你时，你便告诉我今晚你与马宣周旋了一夜，我定会揍你。

因为，在我龙旭尧的心目中，便是江山社稷，都不及你林墨的安危重要，你明白不明白？”

这话说得实在感性，林墨心头便是有再多小脾气，也被龙旭尧揉化了。

尴尬地冲龙旭尧呲呲牙，林墨理亏道：“我这不是着急吗？

这天儿越来越热了，顾立辉六人失踪已有大半个月。若再拖个把月，只怕他们的尸体都腐烂得不成样子。

到时候，就算王爷能请来我表哥验尸，怕也很难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万一……”

“着急就能孤身探险？”龙旭尧斜睨着林墨打断她。

“哪有王爷说得这么严重嘛？”嘟囔一声，林墨又道：“那马宣城府再深，他也不是王强。

王爷方才也说了，那是翰林宫学，是天子脚下的皇家宫学。

不过都是些十四五岁的小屁孩，哪里就能胆大包天，说杀人就杀人？”

见龙旭尧被自己说得噎住，林墨愈发来劲儿：“其实我今晚也不算白忙乎，至少，我找到了很重要的线索。”

“什么线索？”龙旭尧哭笑不得：“马宣那片小花圃里埋着的鸡骨头？还是仓房地面浇筑的砂浆？”

“当然是砂浆！”林墨脱口道：“王爷您想想那砂浆中掺入的药石？还有马宣浇筑地面的时间？这些都是疑点，只要我们把那层砂浆挖……”

“万一挖开，和院子里的花圃挖坑一样，里面什么都没有呢？”

“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不可能？

就像谁也没有规定马宣晚上不能在院子里种花挖地一样，谁又规定了马宣不能一个月做一次防潮防腐，将仓房的地面用砂浆浇筑一遍？

这世上脾性怪异之人何其多？

横竖都是马宣的喜好，你我岂能完全参透？

别不服气，实践是检验猜测最有效的办法，墨儿你今晚才将马宣院子里的小花圃挖过，可有发现？

倘若我没记错的话，你之前对那小花圃里的花肥，亦是信心十足吧？”

“……”林墨一下子呆住。

实在不忍心看见她露出这幅罕见的可怜表情，龙旭尧伸手在林墨发顶揉了揉：“墨儿，你那两天扎在书堆里，可有注意到盛京与秦州府的气候差异？”

“盛京和秦州府的气候差异？”明显没听懂，林墨的眼睛雾蒙蒙的，却闪烁着勾魂摄魄的光芒。

这光芒简直近在咫尺，简直要将龙旭尧彻底吞噬。

心如鹿撞，龙旭尧赶紧转开视线。

“墨儿，秦州府虽然一年里有将近半年都是冰天雪地，但秦州府的气候却很干旱，一年之中，极少会下雨。

盛京却不同，盛京温暖湿润，终年细雨绵绵，典型的江南水乡。

所以，在秦州府，除了停尸房会用煅烧防腐药石，混入砂浆盖房子外，其他住房一般都无需用药石，直接一把艾草便足够防虫防鼠了。

可盛京有很多百年建筑，常年温暖湿润的气候会让这些百年建筑附近养育滋生出许许多多毒虫。

故，盛京几乎所有的房子在建造时，砂浆之中都会混入煅烧过的药石来防虫防潮防腐，便是皇宫亦不例外。

你今夜跑去马宣篱笆小院调查到的东西可用价值少之又少，相反，却让自己在马宣面前暴露了身份和目的。算下来，实在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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