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林墨想放弃。

她想环抱住白懿轩的腰，告诉白懿轩，她愿意嫁给他。

想告诉白懿轩，她从小就想做他的新娘，愿意和他白头到老、厮守终生。

可是，她不能。

梦里的情形那样真实。

那漫天的血光，那吞噬掉爹娘的血腥。

沈初夏一家被冻在大水缸里的惨绝，冰面上那五颗黑乎乎的脑袋。

王阿婶一家如同风干的腊肉般被悬挂在晾衣架上的触目惊心，阿虎死不瞑目的双眼。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又残酷地提醒着林墨，一步错步步错。

倘若她执迷不悟，倘若她意乱情迷，那么，下一个被血腥吞噬掉，下一个被冻在大水缸里，下一个被当成腊肉挂在晾衣架上的人，就会是舅舅，会是表哥，会是白家这数百口无辜的生命。

“对！”狠狠咬牙，林墨朗声道：“我怕那个杀人狂魔害了表哥，怕他害了舅舅，也怕他害了白家。

我不想林氏阖族灭门之事，再度发生在白家人身上。

不想看见白家的人，像沈初夏一家和王阿婶一家那样悲惨地死去。

我承受不住这种的打击，承受不了失去你们任何一个的痛苦。

但是，我想跟随龙将军离开，还有一个根本原因。

表哥方才也说了，我并非俗世女子，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对于我来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墨儿爱慕龙将军是事实，没必要撒谎，也不想欺骗表哥。

所以，于公于私墨儿都必须离开。

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

表哥，姑娘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这很正常。

故，表哥无需继续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待表哥娶了新嫂嫂进门，真正开始日夜相守耳鬓厮磨的甜蜜生活，你便会知道，你与我之间，根本不是爱情。”

说出这番话时，林墨的声音很平静，目光也很平静，平静到白懿轩无法从她清澈纯净的眼眸中看出一点点涟漪。

定定地瞧了林墨许久，白懿轩颓然松手。

他猛地后退两步，突然冲林墨一鞠到地：“没错，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姑娘家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这很正常，当真太正常了。

表哥在此恭祝表妹和表妹夫恩恩爱爱、百年好合。

所以，墨儿随时可以离开，表哥再不阻拦！”

说罢，再不看林墨一眼，白懿轩转身便走。

只是，才走到门口，也不知是否没留心脚下，白懿轩却被那低低的门槛绊了一下。

这一下绊得有些出人意料，白懿轩猛地往前一扑，整个人都栽了出去。

“表……”

林墨才喊出一个字，便见白懿轩踉跄地稳住身形。

她后半截话登时又噎回了喉间。

白懿轩也不回头看她，像是根本没听见林墨唤他，亦不顾及自己的狼狈，他只是挺了挺脊梁，无比决绝地走出了院子。

目送儿子离开，白致远眸底滑过一抹纠结。

轻叹一声，他看向林墨：“墨儿，你这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何非要……”

“舅舅！”垂眸笑了下，林墨打断白致远的话，声音有些哽咽：“我确实很喜欢表哥。

并且，以前我一直都以为，这样的喜欢，就是爱慕。

一直以为，我这辈子，只有嫁给表哥才会幸福。

直到遇见龙将军，我方知，喜欢和喜欢是不一样的。

我对龙将军的喜欢，不是对表哥的那种亲情，而是一种心动，一种发自内心的渴望。

所以，我没有骗表哥，也没有骗您。

倘若舅舅真的疼爱我，真的是为墨儿好。

那么，就请像表哥那样，为我和龙将军祝福吧！”

“你……”重重一跺脚，白致远终于硬邦邦道：“你既然认定了龙将军，就随他去吧。舅舅……舅舅自会每日为你焚香祈福，祝愿你二人白头到老！”

话毕，看也不看林墨和龙旭尧，白致远自顾离开。

直到屋子里只剩下林墨和龙旭尧二人，林墨才像只淋了雨的小兔子般，耷拉着脑袋，趴在枕头上低声抽泣起来。

龙旭尧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

林墨哭泣，他只坐在一旁瞧着她，一句安慰的话也不说。

待林墨哭够抬眸看过来，他才轻声问：“现在心里可舒服些了？”

“嗯！”林墨点点头：“你……为何不劝我？”

“劝你什么？”轻叹一声，龙旭尧道：“你的选择，是对的！”

“嗯？”这话实在出乎预料，林墨有些吃惊。

看她一眼，龙旭尧的目光变得愈发深邃：“岂能事事如意，但求无愧于心！

你心中有白公子，才舍不得拖累他，才会如此决绝地快刀斩乱麻。

这是为白公子好，也是为整个白家好。

或许眼下看来，白公子会非常痛苦，但与生命相比，儿女情长当真算不得什么。

毕竟我们要面对的，并非普通杀人凶手。

待以后日子久了，白公子自会明白墨儿你留给他的，乃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祝福。

再说，人这一辈子那么长，谁能预料将来会发生什么？

谁又能肯定，白公子再也遇不到更加合适的良配？

故，你的决定很明智，也非常理智。”

“可是……”林墨的小嘴一瘪，眼角又滚落两行清泪：“看见懿轩那样，我心里很难受，也好心疼！”

“嗯！”龙旭尧点点头：“十五年的深情陪伴，十五年的细心呵护，便是这三日我瞧着他对你的那份好，都非常感动，亦有些心疼。

你若半点也不难受、心疼，只能说明你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压根不值得白公子深爱。”

“你……”这话成功将林墨的泪水堵了回去。

蹙眉看了龙旭尧两眼，林墨有些无语：“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无趣、很扫兴！”

“嗤……”走上前，将林墨从榻上拎下来，龙旭尧笑道：“伤春悲秋、多愁善感实在并非你林墨该做的事！

好了，戏演完了，哭也哭过了，现在赶紧洗漱更衣收拾行囊。咱们即刻出发，待回到盛京还有硬仗要打，莫要再浪费时间！”

“我省得！”林墨坚定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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