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诚挑眉：“墨姑娘的意思是，李文修那晚杀死老仵作、重伤王强时，是清醒的？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非常害怕，所以才逃跑？”

“不！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林墨急急道：“那晚杀死老仵作、重伤王强的李文修，我根本琢磨不透。当时的他到底处于梦游状态还是清醒状态，我也根本搞不清楚。

我所谓的‘他知道自己杀人了’，乃是李文修清楚地知道，是他杀死了父母、沈初夏，还有孩子们。

这让他无比惊恐，也难以接受，所以本能地选择了逃跑……”

才说到这里，便见刘诚皱眉看着自己，似乎有些不可思议，林墨话音一顿：“刘捕头还是没有听懂吗？

可能是我今日太累了，脑子有些乱，表达得太快，也不太清晰，所以总和你的思路不一致。

不过我觉得，以刘捕头的智慧和对李文修的了解，这些问题便是我不说，您也应该能想得到。”

刘诚眸中倏地闪过一抹心疼：“墨姑娘今日的表述的确有些混乱，不如平时那般条理清晰。

其实……”

迟疑一下，刘诚终于道：“墨姑娘，李文修突然溺亡，我和你一样意外。

但这些并非你造成的，你不要如此自责，也无需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毕竟，你也是个人，不是大罗神仙。”

林墨怔了怔，心中溢满羞愧的同时，竟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流。

确实，她今日的表现又急躁，又压抑，还十分郁卒、冷漠，完全丧失了最基本的冷静。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难得的是，刘诚不但懂她，还能理解她。

“对不起！”林墨垂眸轻叹：“昨日王强大哥遇难，我很难过，也十分愤怒，但脑子丝毫不混乱。

我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怎么了？感觉胸口被人塞进去一大团棉花，堵得透不过气，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我明白！”刘诚意味深长地看了林墨一眼：“李文修是我们手里最大的筹码，他一死，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这桩连环惨案，极有可能变成一桩悬案。

尤其令人恼火的是，案情发展到今日，好像我们每走一步，杀人狂魔都能预料到。

他似乎每一步都比我们的动作快，似乎我们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

这种感觉不光令人不爽，还有些叫人抓狂。

不过墨姑娘，咱们眼下不是正在分析讨论案情吗？

我记得姑娘曾同我说过，您自幼随白公子研习仵作验尸之法，经常与他在分析案情时发生争执。可是往往争议越大，往往不同的声音越多，你们俩越是容易发现疑点，找到案情的本质。

您看，现在我与你也有了分歧，不再是以往姑娘你每每分析案情时，我们只有聆听、赞叹的份儿。

这不正代表着我们俩在一点点进步，一点点发现更多的疑点和悖论吗？

所以，请你相信你自己，也请你相信我。我们只要同心协力，将所有的疑点搞清楚，把那些迷惑我们、阻碍我们的旁支剪去，我们就一定能找到答案，一定能将他绳之以法，为所有屈死的人讨回公道！”

林墨一下子愣住。

继而，她的眼睛突然亮了。

没错，刘诚说得没错。

发生争执，出现不同的声音，只能说明这些地方是案情的关键，是凶手设置的迷惑人的障碍。

只要他们继续深挖，排除所有矛盾的可能，那么，剩下的最终结论，一定是案情的真相。

说实话，林墨并不喜欢以前与富民县衙役、仵作一起断案的过程。

因为全程都是她一个人在说，她一个人在分析判断，根本没有另外的声音。

这种一言堂似的分析推理十分容易让自己陷入某种自大浮夸的情绪，从而误导案情。

眼下，有了刘诚这番话，林墨突然有股拨云见日、豁然开朗的亲切感。

就像是，表哥白懿轩回来了，正陪在她身边，一步步谆谆教导，一点点与她携手断案。

林墨并不蠢。

她感觉得到，刘诚不喜白懿轩，也不喜欢听见她提及白懿轩。

虽然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能用自己不喜欢的人来鼓励她，在最绝望的时候说出这番话，可见，刘诚的心思多么缜密，思路多么清晰？

果然，他不但是个坦坦荡荡的铮铮男儿，还是个故意藏巧、深藏不露的良师益友！

他竟，如此宠着她？

猛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林墨眸中一片清明：“真好！”

“嗯？”刘诚有点懵：“墨姑娘说什么？”

“刘捕头！对不起！”

心头一震，刘诚面上却不露分毫：“糊涂了吧？莫名其妙跟我道歉，小脑瓜又想到了什么？嗯？”

最后这一声“嗯”，成功让林墨弯起了唇角。

凝视刘诚片刻，林墨冲他盈盈一拜：“总是被我阻止打断，不让您把话说完，很憋屈吧？

是林墨任性、眼拙，竟不知刘捕头每每与我分析案情时聆听得多、反对得少，乃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

您方才一直不言不语，是在故意让着我，对吗？

直到我的急躁让思路出现了偏差，您才不得不拨乱反正。

如此良苦用心，是林墨不识好歹，辜负您了。

现在，林墨洗耳恭听，刘捕头能不能再详细给我说说，您刚才到底想到了什么？”

“被你看出来了？”刘诚微微一笑，眸中宠溺愈发浓厚：“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让着墨姑娘。

我是真的十分钦佩墨姑娘。

横竖姑娘说的都对，我又何苦反对？”

“我说的都对吗？有分歧时，表哥都会与我争执，您这是打算把我惯成狂妄自大的吹牛大王？”

“咳咳……”不自然地轻咳两声，刘诚道：“好吧，言归正传！

我方才只是想问，墨姑娘为何会觉得，杀人狂魔将沈初夏一家遇害的真相，告诉过李文修？

想李文修那日撞缸之后就再也没有清醒过，他一直处于我们严密的监视之下。

诚然，他两次梦游之症发作，都离开过床榻。

但那种时候的李文修，应该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吧？即便与你我接触过，他大约醒来也记不得什么了。

那么，就算如墨姑娘所说，杀人狂魔那晚真的潜伏在一众衙役之间。他想要唤醒处于昏睡状态下的李文修，告诉李文修沈初夏一家死亡的真相，是不是也有些异想天开？

难不成，李文修一直都在装睡？他其实早就醒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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