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在孩子的眼里，可以凭空出现的人，就像是动画片里经常出现的超人英雄。他们不会去在意真实性和逻辑性，即便是认知尚未成熟，可对他们来说，他们能亲眼看到的，就是一种真实，就是无需解释的存在，就是能让他们崇拜喜爱的超人英雄。

对朵朵来说也是如此。更令她开心的是，动画片里里一样的人，现在就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可以抱他，摸他，只要她叫出他的名字——“夏沐”即可。

再次看向朵朵的小脸，褪去之前的红热，恢复了白皙的肌理，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底投下了一片剪影，她还唤着“夏沐”名字的小唇，粉粉嫩嫩。

恍惚中，夏沐才猛然发现，这张精致的小脸，像极了她的妈妈。他忍不住咧开嘴，心里有多了一份欣喜，也多了一份责任。他要守着她们，从今往后。

蹲在地上的成羽希，将捡起的易拉罐一个个扔进垃圾桶，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一下子把她拉回到了很久之前。手上的铁罐忽然间变成了一个个带着字迹的纸团，耳边也响起笔迹的主人曾对她说过的话:因为看不到结局，所以提前作罢。

她不禁苦笑了声，思绪随着喉咙的抽动回到了眼前。她扔掉最后一个，起身打开窗户，懒懒的阳光带着暖暖的空气直泄进来，很快便把屋里的酒气一干二净地代替掉了。

她身体一松，狠狠地对着窗外猛吸了几口，把头脑以及身体里的昏昏沉沉一股脑地呼了出去，整个人像是重新活了过来。这才转身含笑带悦地对上姜忆心沉默已久又意味深长的眸子，勾起的嘴角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弧度，显得有些局促，声音还有些刚睡醒的倦怠，低吟着，“忆心姐。”

姜忆心不禁蹙眉，仔细斟酌着这声她再熟悉不过的称呼，却硬生生地品出了一丝勉强和生疏。这让她隐隐约约预感到，外面阳光普照，屋内却山雨欲来。

“忆心姐？”成羽希见姜忆心毫无反应，又叫了声，空气随着她的话音着实尴尬几分。这是她认识姜忆心以来，头一次感到有些不自在，即便她心知肚明，姜忆心是一个不会让人尴尬的人。她也知道，这跟姜忆心无关。

“啊，”姜忆心回过神，端着水杯走到成羽希面前，看着她干涩的嘴唇，温声道，“喝点水吧？”

成羽希自然地露出微笑，接过杯子，水温适度却毫无味道，她慢慢吞咽，似乎又把刚回暖的自然而然又一点一点连带嘴角的微笑吞了下去。直到喝下杯底的最后一口，骤然的冰凉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用拇指在杯沿来回摩挲，似乎在展平一张皱了的纸。她记得这杯水她喝了很久，记得她一共喝了多少口，却不记得这段时间里一直站在她旁边的姜忆心有没有说过话，也不记得心里的皱痕又是在哪段时间折起的。

姜忆心靠在窗边，和成羽希并肩，背部被阳光烘照得有些生汗。她原本在旁边的喝水声中借空构思着如何开口，其实她有很多想说的话，可每每到了嘴边全部成了欲言又止。

“你在想什么？”成羽希紧握着手里的空杯，似乎抓到了一个可以让她比姜忆心稍微轻松一些的支点，所以她直截了当地问了。看似骁勇地先打破了沉默，实则畏手畏脚地把话语权彻底地抛给了对方。

姜忆心深深吸了一口，无形中承受了千斤顶般的压力，语气里有种负重前行的慢吞:“我在想……”她停顿了一会，“我们应该谈点什么？”

成羽希像是被一句玩笑逗乐了，尔后又轻叹一声:“其实，也没什么。”

“那你昨晚……”

“昨晚是一时冲动！”成羽希歪过脑袋，一半脸迎上阳光，一半脸陷在阴影，所有的表情变得模糊不清，说出来的话也分不出真假。她接着自顾自地说，“我只是想在去年，哈，最难过的一年的最后一天，最后一个夜晚，好好地醉上一回。兴许，醒来的今天，我会把它当作一场梦。”

“结果，却被我打扰了。”姜忆心说出来，却没有那么愧疚，反而以一位清醒之人告诫道，“小希，你还是放不下他。”

“不是。”成羽希底气不足地反驳了一句，睫毛不负重堪地眨了眨，“是他不让我放下。”

两人心照不宣地用了同一个“他”字，却分不清彼此指的到底是哪一个“他”，亦或是连自己都不清楚，好像不管是谁，都对，也都不对。

“我该怎么办？忆心姐。”

姜忆心心下一紧，似乎有一只手狠狠地把她的心脏揉了一把，让她胸腔里的呼吸都急促紊乱了起来。

“我该怎么办？”

成羽希双手无力地抱着杯子，她是真的不知所措。她以前嘲笑过从弦，嘲笑过夏沐，嘲笑过姜忆心，因为他们都用同样的语气问过她这句。而现在，她很想反过来问问这三个人（两人一鬼），她到底该怎么办，似乎她陷入现在这种进退两难的境地，正是他们仨合力而为。

“你应该好好问问你的内心。”姜忆心虽然知道说出这样的话太过于锋利，仿佛成羽希现在的不知所措完全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但她还是道出了实言，“如果你从一开始就遵循自己喜欢从弦的心，向他坦坦荡荡地告白，他说不定会早一些醒悟……就算他那时候自认为喜欢的是我，你应该勇敢一些，让他明白你的真心。就算他会拒绝，至少，你不会委屈自己。”

成羽希瞠目结舌地看着姜忆心，她很难想象这些话会出自姜忆心之口，以她对她的了解，她是断断不会说出这种过于自我的话。

姜忆心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可她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便继续款款道来:“即便他最后还是逃不掉命运，你也应该在夏沐出现时，理直气壮地质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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