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床上，姜忆心来不及思考今晚的平安夜究竟是梦还是现实，只觉得手掌还在隐隐作痛。

自行车快要被夏沐蹬得散架，一路狂奔，红灯时时作伴，和脸上的又一个巴掌印交相辉映。

“哥！在这里！”橘子快步向前，转头一看，余晖还隔了很远，“别看了！你不懂音乐，那些乐器你也认不出几个吧？”

余晖瞪了一眼，倒也没反对，迅速加快了步伐：“413号吉他弦声？”

“就是这里！”

余晖推开店门，出乎意料的是店里非常狭小，整个空间不到二十平，很宽到不深，差不多只有其他店面的五分之一，是整条巷子里最小的一家。墙上地上放满了吉他，只有中间一小块空地，放着一个桌子加两把椅子。

“有人吗？”橘子喊道。

余晖从门口开始往里走了不到五步，就到了尽头。两侧墙壁贴着手绘壁纸，迎面的墙上由铜色浮雕装饰，除了挂着吉他，还空出了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长方形。他贴近长方形，正打算伸手敲敲，猛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

“你直接来吧，我在店里，来人了。”

突然，长方形被推动了，余晖急忙躲开。

三个人面面相觑。

从里面出来的男人拄着拐杖，个头不高，微胖，带着黑框眼镜，一条空荡荡的裤腿悬在半空。他紧紧关上身后的门，扶了扶眼镜：“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你们要买吉他吗？”

“嗷，我们是……”

橘子正要掏出警徽，余晖上前一步挡在前面。

“你是老板吗？”

男人倚着拐杖往前挪了一步，语气不冷不热：“是的。”

“哦，我想买一把吉他送给我女儿做圣诞礼物，你有什么好的推荐？”

男人笑了笑，拄着拐杖一边在屋子里挑选，一边问道：“你女儿喜欢什么颜色的？”

余晖原地转了一圈，快速浏览了一遍所有吉他，指着左边墙上最上面一把，扬起眉毛：“就那个吧！”

“哦。”男人走到墙边，抬头看了会，额头冒出了细汗，随后，他十分吃力地拖了把椅子放在脚下，正准备踩上去。

“我来吧！”橘子走过去，稍稍踮起脚尖，轻而易举地拿了下来，递给男人。

“呵！”余晖饶有兴趣地盯着这位老板，指着橘子，“看来，你得招个他这样的员工才行啊！”

男人脸色大变，吉他被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发出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啊，不好意思！”

他把拐杖靠在桌旁，拿起桌上的湿抹布，动作生疏地擦着吉他上的灰尘，琴弦时不时发出难受不自然的声音。

“你这店，好小啊！”余晖故作轻松，将目光停留在了长方形，从前面看，丝毫看不出那是一扇门，“不会里面还有吧？”

“没有。”男人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其实，里面是我睡觉的地方。”

“哦。”

“店小一点就不用请别人来帮忙了。”男人说完，拿起擦完的吉他递给余晖，“你先看看吧，我去找包装盒。”

“不用了！”余晖拿在手上随便弹了一下，“音好像不太准啊？要不要调一下？”

橘子一脸吃惊：“诶？哥，你……”话说到一半，被余晖一记眼杀憋进了肚子。

男人看了看两人，笑了笑：“音是前几天才调好的，没有弹过，不会有错的。”说完，推开长方形进去了。

余晖狠狠地瞪了一眼橘子：“能不能闭嘴？”

很快，男人从里面出来，拿了一个很大的琴包，匆匆装上琴之后，递给余晖：“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随时拿来调整。”

余晖付完账，还想说什么，男人已经转身从门里进去了。

“那老板好奇怪啊！”橘子回到车上说道，“总觉得不太对劲。”

“你也发现了？”余晖发动车子，“那家伙根本不是老板！”

“诶？为什么？”

“小脚穿大鞋，矮个踩高跷。整条巷子的店铺内部格局几乎是一样的，而吉他店那么小，显然是被那堵墙专门分割出来的。墙上的门肯定也是特意留的，可是，门整整比男人高出了将近十公分。虽然我不懂乐器，但是乐器和衣服不一样吧，不会一上来就按喜欢的颜色挑选吧？而且我听说吉他还分古典和民谣，两种吉他有很大的区别，他都不问问我女儿是学哪个的？挂在墙上的吉他没道理他自己都够不着吧？还有调音，前几天刚调过？吉他上就落了那么多灰？而且所有吉他上面多多少少都落了灰……擦吉他的动作非常生硬，随便拿个湿毛巾擦？不会使琴弦生锈？如果一个不懂吉他的人开店，再怎么也会请一个懂吉他的人照看吧？”

刚拐进南屏街，迎面而来的车上，两个男人相聊甚欢。

成羽希愣了一下，戴上墨镜匆匆驶过。

推开浮雕门，见男人背对着她毫无警惕，她笑了笑，“圣诞快乐！你怎么知道是我？”

男人转过身，表情严肃：“事情好像有点复杂了。”

“嗯？”

“刚才来了两个人，应该是警察。”

成羽希一惊：“他们来干什么？”

“买吉他。”

“诶？那你会卖吗？”

男人眼神闪烁了一下，放低声音：“所以事情才变得复杂了……”

成羽希无奈地摇摇头，皱起眉：“你要不要躲起来？”

“躲？”男人拿起拐杖重重地砸向地面，冷笑道，“呵呵！我又没做错事，凭什么躲？就是因为躲，他才死了！”他突然激动了起来，“而那些应该去死一千遍一万遍的家伙，还过得好好的？凭什么？”

“如果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有动作了。”男人冷静下来，从桌上一本大词典里抽出了一张门票，“傍晚六点，烟花准时绽放，记得在最高点观看。”

成羽希拿过看了眼，装进口袋，临走前，她望了眼店里：“他不喜欢吉他上落灰，更不喜欢你刚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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