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呃……”女店长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后，这可能是她职业生涯中最尴尬、最不知所措的一次，“是，是吗？”

女人带上墨镜，看着女店长又默默地苹果放回原位，一脸受挫的样子，忽然笑了。她想起了第一次送那人苹果时，也是一连被拒绝了好几次，可自己就是不甘心，还要他当着自己的面咬一口。直到那人被苹果酸得面部抽筋，满嘴求饶时，她才放过了他。

女店长被女人突然上扬的嘴脸深深吸引，起初，她以为女人在朝她微笑，顿时慌了神。尔后她才意识到，女人似乎看到了一个她看不见的人。

“他只是怕酸。”女人竟然有些害羞地摸了下脸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那个苹果就当作是我送给你的好了！”

女店长一愣，她好像第一次收到顾客的礼物，正打算道谢，女人已经拿着伞走到了门口。

“谢了！平安夜快乐！”

出乎意料的是，女人比她先说了出来。

整个房间被疯狂的吉他声吵得凌乱不堪。夏沐抱着琴一会躺在沙发上一会又在床上乱蹦，开心地鬼哭狼嚎。

从余晖那里回来，他就像疯了似的。他本来触摸不到房子里的很多东西，特别是角落里的那把吉他。

他第一次戴着戒指回来时，一进门就跪坐到吉他面前，把琴身上的灰尘和琴弦上的锈迹擦了又擦，虔诚得像个信徒。直到清理完毕，他抱起吉他，大脑里一片空白。当他还在怀疑自己是否会弹吉他时，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像是上了发条的音乐盒，琴声洋洋洒洒。弹完一段，他又惊又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弹出曲子，仿佛被什么附了身。于是，他把曲子用笔记了下来，竟发现只有一半，每次弹到那里时，他总会突然停下，没有任何后续。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使得戒指失而复得，他不想再纠结曲子的事，只想乱弹一气，好好释放一下内心的雀跃。

连姜忆心都被暂时放在了脑后……那是不可能的。

好不容易拥有了真身，大把的时光不能浪费，还是要干点正事！

于是乎，吉他被冷落在了一边，浴室里一片喧哗。

出完浴的夏沐戴上戒指，脱掉浴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实又虚晃。他靠近了几步，让胸口上的疤痕看得更清楚一些，特别长，歪歪扭扭的。他很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更想知道他活着的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现在还有人记得他吗？

忽然之间，他很想用现在“活”着的样子去自己的墓前看一看，对自己说一声:平安夜快乐。

天快黑了，地上的雪厚厚一层。

超市的门半关着。女店长正打算拖完地打烊回家，一抬头，陈大爷站在门口，脚上的棉鞋湿了大半。

“这么早就准备关门了？”陈大爷喘着气，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女店长放下拖把:“今天平安夜，想早点回去陪陪家人。”

“哦。”陈大爷进来后直接去了酒水区，左瞧右看，“今天，想喝点酒。”

女店长一愣，用怀疑的眼光盯着陈大爷。

“放心吧！今天是我本人。”

“诶？”女店长手一松，拖把倒在了地上。

“呵呵！开个玩笑！”陈大爷只拿了一小瓶，走到柜台前，“我算是想清楚了，与其稀里糊涂地大醉一场，还不如明明白白地小酌几杯，至少，还能尝出个酒味来。什么怕得病啊，听医生的啊……嗨，人嘛，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规律，最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就要开开心心的。我看了这么多年的坟墓，也该好好看看自己的归路咯！”

女店长听得一愣一愣，原本当作长篇大论的醉话在她准备关灯的那一刻，忽然让她似梦初醒。临走前，她带了收银台上两个仅剩下的平安果，踏上了积雪。

和上次不同，今天的墓园里挂满了五彩缤纷的小灯，到处都是明晃晃的，连地上的雪也变得绚丽多彩。

隔了很远，女店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块墓碑前的陈大爷，而那块墓碑上撑了一把伞，红得异常夺目。

“哎呀！”陈大爷抿了一口，十分过瘾，“嘿，我在这守墓都快八年了。这片墓地不怎么大，每一块墓碑我都差不多叫得上名字，可偏偏你，真是奇了怪了，一个字也没有，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不过，你长得算是这里最好看的一个了，也难怪，这里大部分都是老头老太太，就你一个小伙子。呵呵，哎呀，今天是我在这里守墓的最后一天，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记性也开始犯糊涂了。尤其最近啊，都这么大年纪了，晚上竟然偷偷跑去喝酒，喝得大醉，第二天却什么都不记得！哎，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但就是想找你说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那么多有名有姓的，认识很久的，年纪相仿的，可我就想找你，好像就跟你谈得来似的，难道我们以前经常聊天吗？哈哈，如果是，我都不记得了呢！”

女店长默默地站在后面，不想打扰。

陈大爷又干了一杯:“嘿嘿，下午来看你的那个女的，是你女朋友吧？还别说，你们俩真是郎才女貌啊！你说你啊，要是好好的，这半年时间说不定都怀上孩子了呢！瞧瞧她送你的红伞，还有这红苹果，真好看！诶？我想起来了，之前有个女的也常常来看你，是个短头发的，长得还挺秀气，我以为她是你女朋友呢！不过，今天这个，我觉得和你更配！哈哈，哎呦，你小子不会是个多情种吧？啧啧，艳福不浅哪！”

一小瓶酒经不住喝，很快就已经见底了。

“哎，早知道买瓶大的了。”陈大爷高高举起酒瓶，朝着嘴里倒了又倒，只滴出来了两滴，他舔了舔瓶口，扔到一边，“算了，不喝了，跟你再聊聊吧！别看我现在记性不好，我到现在还记得你第一天进来的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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