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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没有对爱发火的意思。
刚才,也不应该突然拂乱盘面,心平气和地告诉她“面对职业或者女流棋手,无谓的抵抗对对手和观战都很失礼”、告诉她“看不到胜机就应该老老实实认输”就可以了。
是的,只要心平气和地告诉她,现在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让她今早结束对局就可以了。
是的,只要把理由好好地告诉她,她就一定能够理解。
但我为什么就没能做到那一点……为什么会对爱产生怒火,又为什么会试图把怒火发泄在她的身上啊……
……一定是因为自己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吧。
只能想到这一个原因。既然如此……
“……像现在这样一起生活下去……也就……”
本来就是相当反常的同居生活。
入室弟子这种东西已经完全与时代不相符了。按年龄来算,两个人一个是高中生一个是小学生,又没有血缘关系,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就算有流言蜚语也不足为奇吧。
——和我这种人住在一起,爱的履历上也会留下污点……
既然下了决心,接下去就只须付诸实践了。
拿出手机和相关的人员取得了联络,几通电话下来,事情就谈妥了。
不久,爱从洗手间出来了。
“……失礼了……”
尽管双眼和鼻头都是通红的,但泪痕已被拭去。
看着弟子惹人怜爱的样子,本已坚定的决心又开始动摇……我猛地扭头不去看她。
爱没有进入和室,而只是正座在了席子前面。
浓绿色的席缘,宛若结界将我们分隔在了两个世界。
我盯着棋盘,说道:
“明天的行程已经拜托晶小姐了。你和天衣她们在大阪站汇合,坐新干线去东京。”
“……”
爱张了张嘴想要回答,却良久没能说出话来。大概一旦出声,她就又会哭出来吧。
我不管这些,继续说道。
“明天对局结束就直接去清泷师父家里。到我的头衔战结束为止你就住在那里。你的行李衣物我明天会送过去的。”
听起来像是暂时的寄宿,但爱大概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屋子了吧,对此,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而爱也一定已经觉察到了我的决意,久久没有应声——这已经是她表达自己意愿的唯一手段了。
为了压制她无言的抗拒,我不依不饶地问道:
“明白了吗?”
“……………………………………………………明白了……………………”
用轻不可闻的声音,爱给出了短暂的答复。
一个侥幸成为龙王的可怜的男人,一个憧憬着这条可怜虫而立志成为女流棋手的少女——这流萤般脆弱而又短暂的师徒关系,终以这番对话宣告终结。
驹烟花
翌日,雏鹤爱从早上起就一直默默不语。
“怎么了啊?挑战赛和集体预赛的时候明明闹得那么欢。”
“……嗯?啊,嗯……诶嘿嘿……”
听到了坐在身边的夜叉神天衣的询问,爱只是露出了暧昧的微笑,作出了暧昧的答复。
“……?”
天衣满脸狐疑,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对于本应引领他们前往东京的八一的缺席,她也未作任何质询。
东京将棋会馆四楼,“云鹤”。
大大书写着“mynavi女子公开赛”的卷轴被挂在凹间,爱和天衣第一次踏入了这个对局室。
“失、失礼了……诶?!天衣……?!”
爱颔首致礼,正准备入室,却又被惊得愣在了原地。
天衣施施然地穿过了房间,如理所当然一般坐到了上座。
爱自不待言,就连负责记录的奖励会会员也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天衣却佯装不知,若无其事地眺望着窗外的鸠森神社。
不久,天衣的对手登龙花莲奖励会二级进入了对局室。
“……没有我的位子。”
身着高中制服,胸前挂着奖励会员标志性的橙色名牌的花莲背着背包愣在了原地。
她的声音和表情中都流露出了明显的焦躁。
天衣依旧稳坐如山,对花莲说道:
“挡着我了。别傻站着感觉坐下。”
“你是研修生吧?而且还比我年轻。就没人教你要把上座让给上位者吗?”
“这不是女流棋战吗?跟是奖励会员还是研修会员有什么关系?有位子空着就坐下来,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一定要我让你的话倒也没关系啦。”
“还真是廉价的挑衅呢。”
花莲放下背包坐到了下座。尽管脸上还保持着微笑,却抢在天衣前面打开了应由上位者开启的驹箱——怒气已经显而易见了。
尽管发生了这段小插曲,天衣的盘上还是排好了棋子,对局的准备顺利进展着。
但是,剩下的那个人……爱的对手至今仍未出现。
眼看就要到了时限,相关人员开始慌乱起来。这时——
咚!咚!咚!伴随着粗鲁的脚步声,对局室的纸门被猛地拉开。
“……”
最后出现在对局室的人睥睨着室内,重重地咋了一下舌。
“……我居然也会落到和个还在上小学的小屁孩下平手棋的地步啊……”
只在左手拿了一把扇子,入室的女性大步穿过房间,重重地坐在了空出来的上座上。
“两个小学女生,一个中学女生……哼!在这种尿骚扑鼻的房间里能下出什么好棋啊!”
尽管本人去年也是个jk,被女性身上犀利的竞技者气势压制,没人敢出言反驳。
月夜见坂燎,女流玉将。
人称“进击的大天使”,当代最强的女性棋手之一。
作为上一届的头衔挑战者,这一届她也是有望夺冠的种子选手的笔头。尽管头衔战中在女王银子那里吃到了三连败,但还是没有人会怀疑她的实力。
当然,爱对于今天对手的强大也心知肚明。
同时她也知道月夜见坂会经常出现在关西将棋会馆的棋士室、并和师父关系亲密的事实。
……要是能击溃这个人,师父一定会表扬我的——爱这样想着。
她的双眸散发着奕奕的光辉,目不转睛地瞪着月夜见坂。
“……小屁孩瞪什么瞪!这眼睛还真是跟师父一样让人火大啊!”
看着这个也不作问候、只顾死死盯着自己的小学生,月夜见坂的心头产生了强烈的厌恶感。
“别磨蹭,开始排棋子了!”
豪迈地把棋子扔上了棋盘,女流玉将都不等对方,开始自顾自地排放棋子。爱也毫不示弱,伴随着响亮的声音开始布阵。
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关注着这一情景的天衣心头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急于求胜了……很危险啊……
然而,她什么也没有说。要战胜坐在眼前的强大对手,她已经没有余裕去分散注意力了。
排完了棋子,记录员飞速振了子,爱的先手。
“时间到了,请开始对局。“
“请多指教”“请多指教”“请多指教”
三个人的致礼同时响起,只有月夜见坂一言不发地狠狠盯着爱。
爱作了一下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
“呼……嗯!”
紧紧抿住了嘴唇,挺出了飞车前的步。
月夜见坂也间不容发地挺出了车头步。见状,爱毫不犹豫地把步又往前挺了一格。
直至此时,月夜见坂才第一次对爱产生了兴趣。
“相挂啊。小屁孩嚣张得想和我正面激战?还只是照着师父的战法依样画葫芦?”
“……”
“无所谓了。毕竟女流棋手一般不会去下相居飞车,今天这局也算是能好好消遣一下了……这手怎么样!”
月夜见坂言毕,也把车头步又往前挺了一格。
就像两头狰狞的野兽相互撕咬着一般,双方的棋子深深地纠缠在了一起……
战斗在午餐休息时间之前就早早进入了终局,快得超乎寻常。
“……我……输了……”
这痛苦的认输声,是从爱的嘴里被挤出来的。
完败。
几乎毫无作为,爱就溃不成军了。
保持着居玉,爱不顾防守,全力发起了进攻。
另一边,月夜见坂也以居玉与爱短兵相接。在擅长的空中战中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小学生压倒,她的每一手几乎都在十秒之内完成。
而爱也不甘示弱地下着快棋与之对抗。
双方挂上了全档以极限速度你追我赶着……但渐渐地,爱的手势变得越来越沉重而犹豫,接着就被对方的攻势压垮了。
爱的优势,在于读速和读棋量。
至今为止,她都以惊人的读棋量力压在经验上远胜于她的对手连战连胜。
尽管没有说出来,但爱对于自己的优势有着清晰的认识和绝对的自信。平时和八一一起解残局的时候,她也能比师父更快到达正确答案。
要论读速和读棋的准确率,我不会输给任何人!——这就是爱决不言明的确信。
每一个竞技者都相信自己是最强的。如果没有这种自信,也就无法对自己的预读持有信心,当然也就无法取胜。
但在这一局中,月夜见坂却频繁地以神速下出了爱未曾读到的棋。
对这些棋路进行了盘查,爱受到了巨大的震撼——这些棋,比我读到的更为合理!?
这种经验,对爱而言还是生平第一次。
“看样子感觉很意外呢。和女性对弈在预读上输给对手还是第一次吗?”
听到了月夜见坂的指摘,爱吃惊地抬起了头。
“你读的棋太浅了!只会没头没脑地一个劲傻读根本不知道合理规划,尽管读的量很大,但大多数棋都是废的。”
“……”
“如果下的是棋路宽广的力战型将棋,就能通过下出对手未能读到的棋而致使对方慌乱。至今为止你可能就是凭这个赢了很多盘,但对我却不管用。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能飞速略过没有价值的预读直接找到最优手啊。知道我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吗?”
爱保持着沉默。月夜见坂露出了尖利的牙齿放言:
“这就是sense。这就是将棋的天赋,懂?”
不仅仅是爱,以同样的方式输给月夜见坂的所有棋手都意识到了这个差距。
被月夜见坂神速的快棋击溃,认识到天赋上无法逾越的鸿沟而放弃将棋的棋手层出不穷。
在华丽的空中战中,拥有羽翼的天使和无法飞翔的凡人之间,就是存在着这种大到残酷的差距——这就是月夜见坂被称为天使的真正理由。
一招绝命的天使、冷酷无情的死神——这就是“进击的天使”月夜见坂燎。
“哼,听说赢了雷还以为是个多了不得的天才呢,没想到居然是这种货色,感想战也没有进行的意义了吧?”
言毕,月夜见坂一把拂乱了盘面开始收拾棋子。
这举止出乎意料地让爱联想起了昨天八一的所为……败北在心头留下的伤口,经受了再一次的无情剜绞。
“……”
爱没有出言反击,只是保持着正座默默地低着头,把膝头的小手攥得生疼。她瑟瑟地颤抖着,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生怕让对手看到自己痛楚的眼泪。
收拾完棋子,月夜见坂起身用扇子指着爱:
“喂,小学生!”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抬头的爱,她继续说道:
“我在小学生名人战的决战中和你的师父战斗过。当然是平手。”
那是八年前的对局,月夜见坂输给了年幼她两岁的八一,那一场对局至今仍被认为具有载入小学生名人战史册的价值。
进入半决赛的四个人至今都作为职业棋手或者女流棋手活跃在棋界,那届棋战的水准之高可见一斑。
而月夜见坂就是这样一位才华横溢……实力超群的棋手。
“你和你师父是用什么棋份下棋的?飞车落?二枚落?”
“……”
“哼,就算是平手也没什么可怕的。那人渣,不就是个被名人杀得七零八落的废物么。哼!居然三连败,太弱了。就算名人让他角落说不定也会输吧?”
“……?!”
爱不甘地咬住了双唇,紧握在膝头的小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但她还是没有出言反击。
自己还没有强大到拥有反驳的实力……如果在这里吵起来又会给师父添很多麻烦。
所以爱保持着沉默,只是用熊熊燃烧的双眸死死瞪着月夜见坂。
用冷酷的视线俯视着爱,月夜见坂女流玉将说道:
“你根本不够格,给我滚。”
月食
“咦……!小、小爱?!不要紧吗?”
看到了如行尸走肉一般浑身无力、几乎被晶抱着送到了玄关前的爱,桂香都忘了去穿鞋子,猛地冲了出去。
接过了爱,把她迎了进来让她在玄关的木框上坐下,胡乱穿上了父亲在夏威夷穿的塑料拖鞋再次跑到了外面。
在停靠在门口的出租车的后座上发现了天衣的身影,爱刚才也坐在她是身边吧。车的后门一直敞开着。而晶则像是一条训练有素的大型犬站在车门旁。
“从新大阪用出租车把爱送了过来吗?真是不好意思……对了,车钱——”
“不必了!主人已经承担了交通费,请勿挂怀。”
“可是……”
“不是说了不要了吗?穷人就不能老老实实地接受施舍吗?”
天衣把双臂交叉在胸前,露骨地表现出了焦躁的情绪。
“真受不了。在东京的联盟一败涂地以后就一路哭到了这里……真是被烦死了!既然要哭就别下出那种棋啊!跟头衔持有者对局还一个劲地猛攻,不输就奇怪了呢……!”
“那也没办法啊,毕竟对手是那个月夜见坂小姐,而且——”
“不管对手是谁,不管自己状态如何,坐到了棋盘前不获得胜利就没有任何意义。不管找什么借口都于事无补不是吗?”
“……是。嗯,你说得对。”
“?”
受到了桂香率直的赞同,天衣倍感意外,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
不久,又气鼓鼓地哼了一声:“晶,回去了。”
“啊,稍等一下!”
“……什么事?”
“恭喜你突破第一轮!还有……谢谢你,获得胜利。”
“啊?为什么我要接受你的感谢啊?”
“因为……如果两个弟子都在第一轮输了,八一他肯定会一蹶不振的啊。所以你才努力赢了这局不是吗?甚至不惜在对局前使用那么过激的盘外战术……”
“……!”
天衣慌乱地避开了桂香的视线低下了头去,生怕被桂香看到自己的表情。
“刚才一直在家和银子讨论你们今天的对局呢。爱的那局确实有点遗憾——”
怕被爱听到,桂香压低了声音对天衣说道:
“你的棋真是太厉害了。面对关东的奖励会会员却至始至终用必胜的信念压制着对手。居然防得比对手还死……这明明不是你的棋风啊……为了胜利都不惜舍弃自己的矜持……真的很敬佩你呢。”
天衣在今天战胜了登龙花莲。
关东奖励会的人数多于关西,所以升段也更为困难。
尽管花莲目前还不是有段者,但她的实力与二段的银子也并没有太大差距,就算和女流头衔持有者对局也一定能够战得势均力敌吧。天衣的这一局胜利可谓爆冷。
“毕竟和强敌对弈时,固守其实比猛攻更加困难啊。不管多么擅长化解,被对方率先进攻的恐惧也不会改变……”
避开这种恐惧最为简单的方法,就是进攻。
“将棋是你来我往的棋战,一方进攻另一方就必然会转入防守,在进攻的时候就可以暂时不用去在意那种恐惧……但相应的代价也很大。攻势枯竭的瞬间就会进入败势,今天爱的那局棋恰好就是那种情况呢。”
“也不是……只不过坚持化解容易赢而已,不熟悉对方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吃到流弹,坚固防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为了避免陷入未知的棋路,天衣慎重地布下了阵型,至始至终都保持着“比起对手能下得更舒服一点”的状态,以此方式等待着对手沉不住气主动出击的那一刻。
若在平日,花莲肯定能察觉到天衣的意图并将棋局引入持久战……但是,因天衣对局前的挑衅,她完全丧失了冷静的判断力,同时也源于对于小学生对手的轻视,吃到了意料之外的败北。
终局后,花莲脸色惨白,双唇发紫,蜷坐在盘前久久没有起身。
面对一个小学生却自始至终都未曾获得主动权,这个残酷的事实将她的自信击得粉碎。
“就连银子也夸你了呢!”
“……”
“‘将棋还很弱,但是心意却很强烈’——她是这么说的呢。”
“!”
天衣的小脸像是爆炸了一般变得通红。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
“吵死了吵死了吵死了!不、不过是个跑龙套的,少对别人的将棋指手画脚了!我是为了我自己才赢的!根本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人,更不用说那种没用的人渣师父了!你少给我自作多情了!”
用夜叉般的犀利眼神瞪着桂香,天衣继续说道:
“回去告诉空银子……要是不看得更仔细点,就等着马上失冠吧!”
“她就在里面,你直接去跟她说怎么样?”
“才不想跟敌手搞好关系呢!就算同门也不例外。”
mynavi的头衔“女王”在银子的手里。
如果天衣一路赢下去,两个人就会在五局三胜制的决战中相遇。
桂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
“对了,这下获得女流棋手的申请资格了吧?这事儿也恭喜你了。这就去申请吗?”
“……目前还不想去申请。”
“越早申请就对升段越是有利呢。”
“没兴趣。”
天衣干脆地拒绝,复又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
“还有,这样其实也很有趣吧?要是对女流棋手保持不败的‘浪速的白雪公主’输给了一个业余的小学生棋手丢掉了头衔——”
“果然你还是很善良呢”
“啊?”
“是想让给小爱吧?毕竟她是大弟子。”
“……!”
小恶魔般的笑容在天衣的脸上凝固了。
桂香把食指搭在了下唇上努力回忆着说道:
“其实也用不着等多久啦。虽说今天的败北确实很遗憾,不过爱如果能在研修会继续连胜,就马上能升上c1了。然后要是八一的状态——”
“你……!你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你……你个……你个自作多情的大妈!”
天衣一撩秀发,如展开了漆黑的羽翼,心烦意乱地一脚踹开了门大叫道:
“晶!赶紧上车!回去了!”
“是,大小姐!那个……桂香小姐,失礼了!”
晶深深地垂首施礼,接着慌慌张张地钻进了出租车的副驾驶席。
望着尾灯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桂香的脸上泛起了苦笑。
“……唉。还真是个不率直的孩子呢。”
接着,又露出了圣母一般的微笑,面向依旧没有脱鞋、呆呆坐在玄关的爱说道:
“小爱,先去洗个澡,然后吃点什么吧?冷静下来以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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