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慕祈缓缓睁开眼睛，声音却虚弱无力，带着些微沉郁。&29378;&47;&20154;&47;&23567;&47;&35828;&47;&32593;&119;&119;&119;&47;&120;&105;&97;&111;&115;&104;&117;&111;&47;&107;&114;

蓝聆颤抖着手指，轻轻抚摸过他的眼角眉梢，哽咽道：“你醒了，太好了……呜呜，你终于醒了。”

慕祈将目光投向遥不可及的远处，冷风扬起纱帘，车窗外纷落白茫茫的清霜，空余一片凄寒。

他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合谷穴、足三里、涌泉穴……”

蓝聆一愣：“是让我点这三个穴位吗？”

“嗯。”他的嗓音如云烟似雾霭，仿若弹指一挥间便会四散殆尽。

蓝聆紧握住他冰凉的手，慢慢贴到自己脸上，抽噎不止：“慕祈，不管你走到哪里，我都陪着你，可好？”

他低垂下睫毛，没有回握蓝聆的手。似乎只是浅笑了一声，此外再未说只言片语。

“既然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蓝聆拉起衣领，觉得搭在他腕上的手冻得发疼。

几乎感受不到脉象的跳动，他的指尖宛若凝结了一层薄冰。还是那样熟悉的眉目，原本如花似玉的容颜，此刻看来却惟剩一派死寂。

霜花迷离了天际，犹若轻盈柳絮般穿过纱帘，飘飞进空荡的车厢里，零零碎碎洒落在他素色的里衣间，亦染白了一头如墨般漆黑的发丝。

再不耽搁，蓝聆拽起衣袖抹干净眼角的泪痕，为他脱掉靴子后，伸手在腰间取出六根银针，分别插针于合谷穴、足三里穴以及涌泉穴。

他秀眉微蹙，紧抿着唇不坑一声，甚至连低浅的闷哼都没有发出来过。

“慕祈，疼的话就喊出来，莫要一个人硬扛着。”蓝聆扯出一个笑，“毕竟，人生之路漫长迢递，其间既容纳了坎坷歧道，则无法做到尽善尽美。即便是再强大的人也难免会有软弱的时候，即便是再坚忍的人也难免会有需要别人照顾的时候，强大亦或者坚忍，皆不得亘古不变。”

“小聆。”他侧目看着蓝聆，终于轻轻一笑，“谢谢。”

“客气什么，你说过我们是朋友。”

其实不过是违心话，朋友……多么真诚纯粹的词藻呵，但蓝聆心之所向，终归不仅限于此。

凄笑着拍了拍脸，蓝聆徐徐抬手遮住眼睛。不知从几时起，心底的痴念竟已扎根得如此之深。

慕祈仰头躺在榻垫上，目光空洞地望着木质车顶。雪花斜掠到他唇畔，不消片刻便融化成水，顺着下颌弧线滑落至清雅的肩头。

他命令蓝聆扎针的那三个穴位皆属阳明经穴，具有防寒之用。但到底不是长久之策，也难以撑过半炷香的时间。

蓝聆搀扶着他缓步走下车，马车夫仍然头戴一顶破草帽，佝偻着背缩在车轮旁等候，不断往手心里哈气取暖。

见他们下来了，马车夫满脸堆笑地凑过去：“公子无事否？”

“久等。”慕祈虚弱地笑道，“在下便告辞了。”

伫立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马车夫这才铺整好马鞍的皮垫，动作娴熟地翻身上马，摇头自语道：“多情空余恨，后悔无所及……”

感慨了一阵子，低头摘下草帽，正准备重新戴起，却从里面咕噜滚出来了白花花的一两银子。

马车夫回首远眺，但望得人已渺，影渐稀。弯腰拾起银子，怔愣良久后干眨着眼，茫然收进自己衣袋里

“啧啧，那公子当真细致得很……”

葛屦履霜，玉树银花，霜雪纷纷扬扬地飘落满地。

城西边这座尼姑庵显然年岁悠久，牌匾下的木门因陈旧而现了裂痕。旁侧立有两个穿浅色雪氅，戴无檐布帽的瘦削尼姑，她们正拿扫帚清理坪前厚重的积雪。

蓝聆轻呼出一口气，眼前顿时蒸腾起大片白雾，这次的倒春寒，委实冷得骇人。她紧紧挽起慕祈的手臂，蹒跚着步伐扶他移到门前。

“不知女施主有何贵干？”小尼姑披着雪氅，笑吟吟问道。

蓝聆感觉眼皮有些沉重：“我们……找人。”

“找人或者探亲都没关系，但是这里就一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老尼姑的声音饱含沧桑，“那就是，不允许男子涉足。”

慕祈眼里融尽了寂寥：“从来如此，便对么？”

“施主也应明理，这老祖宗传下的规矩，岂能破得啊。”老尼姑无奈地摊开手掌，“二位切莫要让贫尼为难了。”

“也罢。”慕祈垂下目光，“小聆，你进去寻秦惜菱姑娘吧，万事需谨慎，不用管我。”

“不行！弃你于不顾，我要如何才能做到……”蓝聆斩钉截铁，冲过去将大门拍得震天响，“开门呐，放我们进去！”

蓝聆抽身去拍门，身边之人便渐渐倒在地上。他确然清姿绝尘，却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墨发披散在苍茫雪地里，落寞混合着萧索弥漫周身。

“慕祈！”蓝聆嘶喊道，折回身轻托起他的头，“你说过要撑住的，怎么可以骗我……”

纷飞的雪幕中，慕祈久久没有回答，淡然到似乎只是在合眸小憩。

蓝聆朝两个尼姑哀求道：“快，救……救他。”

“阿弥陀佛。”老尼姑五指并拢，倾身鞠了一躬。

“规矩？呵，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难道比命更重要么！”蓝聆握紧右手，一拳捶在雪地里，烙下深深的凹印，“你们是救，还是不救？”

“阿弥陀佛，法不可违。”小尼姑也鞠了一躬，嘴里碎念着什么听不懂的字眼。

蓝聆惨笑，陡然站起身，用肩膀不断猛撞着大门：“你们不开门是吧？很好，那我就撞到你们开门为止！”

大门有些许年头了，经不得这番折腾，剧烈震动着，发出陈旧的喑哑声。一时间似是地动山摇，引起尼姑庵里一派沸腾。

“女施主休得放肆，快住手啊！”小尼姑慌忙跑去拉开蓝聆。

“我定要让天下人知晓，你们尼姑庵是何等见死不救的窝囊地方，除非我死。”蓝聆朗声道，“你们拦得住我又如何，你们挡得住天下人的唇枪舌剑么？”

“造孽啊造孽！”老尼姑摇头悲叹，“人命关天，贫尼便带二位去柳施主房里吧。柳施主游历而来，暂居于此，四处扶贫济困，二位算是遇上贵人了。”

“甚好。”蓝聆蹲下身背起慕祈，他的呼吸清浅，拍打在耳畔泛起丝丝柔情。

小尼姑恭敬地敞开大门，把扫帚驻在雪地里，埋头退到旁侧。

蓝聆不由笑笑，用眼角余光瞥到他零散的长发，耳根隐隐绯红发烫。

真是的，又胡思乱想什么。蓝聆甩了甩头，尽量清除掉那些杂念，专心跟随着老尼姑的脚步迈进门槛。

四方的瓦砾屋顶上，猎猎红衣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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