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灰色的房车穿梭在街道上，方靖涵坐在两个黑色西装男人中间，不安的左右看着迅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不停的打鼓。

她不怕宫泽瑞把自己抓回去这件事，大不了再跑出来，但现在他的脾气，自己已经见识过太多次了，且不说昨天发生的事他又会如何，今天的行动既然已经被知道，想必她解释也没有用。

想起之前他对自己做过的事情，方靖涵不由得又是一阵心惊，可是转念一想，昨天宫泽瑞都已经把话说成那个样子了，她作为一个母亲，做出这种事情来，有什么不对？

——咯吱！

方靖涵还在心里胡思乱想，一会往东一会往西，设想了无数种情况，车子已经停在了熟悉的别墅前，宫无根转回头来欲言又止的看着后座不安的瞪着眼睛的她，终究还是闭嘴，下车帮她开门。

除了宫无根之外，车上原本坐在她边上的两个人干脆没有进来，偌大的别墅里所有的灯都亮着，明明是温暖的光线，此刻却给方靖涵一种无比冰冷的感觉。

没有人。

站在门口左右看了好几圈，宫泽瑞没有出现在视线里，二层也没有任何一个房门打开着，他经常坐着喝咖啡的桌子前也是空空的。

这种人去楼空的空旷让方靖涵格外紧张。

“你……”

——哒！

方靖涵左顾右盼了好几圈，胸口剧烈的起伏，转过头看着宫无根刚要出声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带着回声的脚步传来，循声往二层下来的楼梯上望去，一身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栏杆后面，过分耀眼的光线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然而方靖涵心里清楚，拥有这样气场，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的人，就只有宫泽瑞。

“老大。”宫无根跟在方靖涵身后，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低声喊了一句，低下头去恭敬的开口。

方靖涵心里早在看清人影的一瞬间就确认是来人是谁，听见宫无根的故意提醒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仰着头看着他，表面上很淡定，然而冰冷的指尖正在提醒她内心的忐忑情绪。

那样的耻辱和折磨…

别墅里安静的就像是没有人存在，一个在楼上，两个在楼下，互相都不说话，没有任何动作，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样尴尬，宫无根抿着嘴看着视线上下移动，只觉得连呼吸都费劲。

“去吧。”宫泽瑞声音十分低沉，好听的要命，却也因为房间里莫名的空旷听起来有种震耳欲聋的错觉。

宫无根得到赦令，半秒钟都不想耽误，屁股着火一样转头就走，临走还特别狗腿的帮忙把敞开的大门关好。

随着宫无根关门的动作，一阵寒冷的夜风吹到方靖涵身上，单薄的还有些潮湿的衣服瞬间冰冷，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方靖涵想走，理智和本能都在脑海里疯狂的告诉她，要离开，然而看着宫泽瑞面无表情一步步走向自己的身影，脚就像是黏在了地板上，半步都难以挪动。

“怕我？”宫泽瑞在她面前站住，双手插在口袋里，头微微倒向一侧，像是在打量，简单的两个字吐出唇瓣。

方靖涵暗自咽了口口水，说不出话来，其实在来的路上准备了无数的说辞来回答他的质问，然而现在站在面前，闻着他身上似有似无的烟草夹杂着洋甘菊的味道，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怕我还能一次又一次的做出各种出人意料的举动，方靖涵，我该说你胆子大呢？还是没有大脑？”宫泽瑞像是故意玩味，锋利的唇角弯起一丝邪魅的笑意，掏出口袋里的右手举到眼前，微眯着眼睛饶有兴致的看自己的手指甲。

向来都是宫泽瑞不说话，方靖涵连环炮一样的质问，对着他叫嚣，今天却好像是反了过来，这是六年来第一次再见到话多的他，只是那语气已经不再是温柔，而是彻骨的冷漠和残忍。

“把孩子还给我。”方靖涵不自觉的咬紧了牙根，双眼死死的盯着他，全身用力的发抖，像一只倔强的兔子，双手蜷成拳头，一字一顿。

“你的脑子里，除了你的孩子，还有别的么？”宫泽瑞像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盯着她的眼神微变，却看不出是什么情绪，深色的瞳孔中却清楚的闪烁着危险。

“你什么意思？”被他这么笃定的一问，方靖涵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努力强迫自己淡定下来，接着瞬间想到了还在医院的父亲，再次无法平静，眼神惊恐起来。

“下了决心了？”宫泽瑞不回答，错开视线，自顾自的走向沙发，稳稳坐下，气定神闲的样子。

方靖涵看着他擦得锃亮的皮鞋，熨烫整齐的裤线，价值不菲的衣服和那张无比熟悉，却似乎永远出人意料的陌生的脸，攥成拳头的手，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刺进掌心，连同心脏一起，尖锐的疼着。

应该要点头的。

她确实是下定了决心要离开宫家的！可是，为什么此刻却做不到那个简单的动作，嗓子干涩的像是被水泥抹平，整个胸腔都是黏腻的深灰色，身体是僵硬的。

她说不出口，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什么都做不了。

没有原因，如果非要纠结原因，大概就是，此刻那个她曾经深爱，现在却无比害怕的男人，正坐在自己眼前。

离开宫家，就等于是彻底和这个人划清界限，甚至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远离他的气息去生存。

“很好，如你所愿。”宫泽瑞看着她，时间每过去一秒钟，他的心就往下坠落一些，方靖涵长久的沉默终于让他彻底坠入黑暗，那双深邃眼中隐忍的深情冰冷下去，故作平静的裂开嘴唇，轻声吐出这么一句，再不说话。

方靖涵清楚的听到他的话，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暖光灯下的轮廓似乎格外锋利，那种像是正在一刀一刀，把刻在她心上的那个男人再次描绘一边一样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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