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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建安城日光明媚,只是这满眼的光明却未见有几分温暖,依旧冻得人打颤。www.wxzhihang.com
将近养心殿的马车后头追来个人影,口口声声喊着:“公主!公主慢些!”
顷盈闻声便识得是怀章的声音,立即喝停了马车。
待内侍终于追拉上来,她看着大口喘息的怀章,未急着追问缘由,只等他看来恢复了一些才道:“怎么回事?”
被寒气呛得自喉口便不舒服,怀章努力克制着,从怀中掏出布包递给顷盈。
顷盈狐疑接过,当看见发黑的银针时脸色瞬间煞白,将布包合在掌中,问道:“什么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请公主将此事禀明陛下,救救萧娘子。”怀章道。
“就拿这么根东西要我给三哥看,我用什么答他?”顷盈质问道。
怀章又是发汗又是发红的脸上皆是戒备,左右相顾便是不想教旁人听见接下去的话。
顷盈教他上车,才知道了这几日藏在太医院里的秘密。
顷盈将此事告诉杨煜,但此后宫中依旧平静,没有因为那一根发黑的银针引起任何波澜,只是太医院里有了一些人事调动,再因顷盈出面,原先替萧吟看诊的太医换了人。
藏在平静表象下的暗涌不知何时到来,也教人猜不到何时会退去,所幸没有波及到萧吟。
萧吟这趟温病来得迅猛又连绵不绝,眼看着到了生死关头,幸好最后退了热,但身子连续几日被毒物所侵,损耗巨大,一时半会醒不过来。
顷盈这些日子常进宫,一来为先前顶撞杨煜赔罪,也是关心他的身子,二来便是探看萧吟,不见她醒来不放心。
再者,她隐约觉得宫里不止太医院有秘密,萧吟这儿也有,而且应该快到揭晓的时刻了。
果真,这日顷盈屏退了其他侍从,只留了怀章和自己陪在萧吟床边,不过片刻功夫,窗户忽然打开。www.chuguangsx.me
怀章虽知道来者何人,但还是率先挡在顷盈面前,道:“不可惊扰公主!”
内侍身后的阴影里,有无人瞧见的一抹笑意爬上顷盈眉眼。
阿六行礼道:“属下参见公主。”
顷盈轻扯怀章衣角暗示他退开,见他不放心地去窗口和门边探看,她只先将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打量了一番,问道:“是你发现有人给萧吟下毒的?”
阿六点头道:“是。”
顷盈见怀章向自己示意现下安全,她才教阿六起来,问道:“我听你的安排将毒针的事都揽了下来,接下去你要如何?”
顷盈虽年轻,但在姜氏离世后忽然成长了不少,真有要紧事需拿主意,她还是晓得分寸的。
阿六看了看昏迷的萧吟,问道:“公主以为这次事件后,让陛下和萧娘子重归于好的可能还有多少?”
这个问题直白且尖锐,顿时教顷盈和怀章都无从作答,也将并不乐观的现实摆在了他们面前。
杨煜没有表现出对萧吟安危的任何一丝关心,甚至于太医院人事的调动都不见得是他特意为之,要说他已不将萧吟放在心上也没错。
曾经有杨煜盛宠傍身,后宫还有姜氏坐镇,有歹心之人顾忌重重不敢动手,如今姜氏辞世,杨煜对萧吟不管不问,在药中下毒之事便眼睁睁发生了。
再往后的毒计暗算只可能更防不胜防,萧吟留在宫里会越来越危险。
顷盈猜到了阿六的意图,却将视线落去怀章身上,道:“你们合谋算计我。”
眼见怀章满面愧疚地跪下,即便他几乎将脸埋进胸口,顷盈也看得见他脸上因内疚而生的通红。
她又质问阿六道:“你跟萧吟是什么关系?”
阿六从进屋便看似平静的双眸在此刻有了波澜,注视着萧吟多时,才道:“同是天涯沦落人。www.wxbaoku.com”
他再转头去看怀章,欲盖弥彰倒但也不算欺骗,道:“怀章也一样。”
怀章不解何意,却明白如今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你不说清楚,我不会帮你们。”顷盈正色,盯着这个一身劲装的陌生男子,猜测道,“三哥他真的养了暗卫?”
早在杨煜还是晋王时,她便听说过这件事,不止杨煜,其他兄长或是公卿也可能暗中豢养护卫,只是她从未亲眼见过罢了。
见阿六默认,顷盈又问道:“你是我三哥的暗卫,现在却在算计他?就是为了萧吟?”
“是,只为了萧娘子。”阿六沉静的目光忽然有了光彩一般,坚定且毫不掩饰,想以此得到顷盈更多的信任。
怀章看着往常只像是阴影一般存在的男子忽然间站在了阳光下,眉眼里毫无保留的无畏与诚恳,教他心生羡慕,更令他自卑于从不敢对外人承认的那一份情愫。
顷盈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简单直接的答案,不免诧异,良久后才回神,问道:“如果教她离开了皇宫,你能照顾好她吗?”
为难和遗憾顷刻间占据了阿六的神情,他摇头道:“属下有负陛下,要回来领罪,无法照顾萧娘子。”
顷盈立即明白了阿六的意思,看向怀章道:“你要跟她走,是吗?”
怀章膝行至顷盈面前,抬头恳求道:“公主待奴婢的好,奴婢此生无以为报,只求公主救萧娘子这一回,奴婢来生当牛做马,报答公主。”
怀章脸上还有未褪的浅红,他对顷盈的感激和愧疚从来未曾减少,反而因着相处的时日越长而不断加深,庆幸自己遇见了萧吟,也遇见了顷盈。
顷盈自知永远不可能在怀章心里占据比萧吟重要的位置,况且能教一贯温柔守礼的他做出这样大胆的决定,他的决心里早就做好了为此失去生命的准备,自己又何必强人所难。
顷盈轻托起怀章的脸,认真地接纳下了他的请求和承诺,道:“那说好了,来生留个最重要的位置给我。”
顷盈的眸光第一次这样柔和,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而是与怀章身份平等地做下关于来生的约定。
怀章惊喜之余,心底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未知感受,心头被浓烈的温暖包裹,教他万分欣喜,更不敢怠慢这样的重视,郑重道:“奴婢一定记得。”
顷盈扶怀章起来,面对阿六时,眨眼间便收起前一刻的温和善意,敛容道:“这件事还需问一问萧吟,若她愿意留下,强行带她走不是上策,但我们可以先做商议,只要她点头,便可以随时带她离开。”
三人这便算是达成了一致目的。
萧吟醒来已是三日后,因身体实在虚弱,最初醒来的两日几乎没怎么说话,一日里不是朦朦胧胧睡着就是吃药,最折磨人的还是逍遥散药性发作时,真真是要了她大半条命。
体力终于有所恢复是在又隔将近半月后,镇日吃药吃得她心生厌烦,但为了不教怀章和顷盈担心,她必须强忍着都吃下去。
顷盈如今对萧吟的耐心好了许多,来看望她的时间也比过去长,旁人看着无不以为是她二人的关系变得亲近了。
萧吟虽精神不济,但面对顷盈莫名其妙的关切和示好,她显然有所察觉,于是趁着顷盈又来看自己时,将怀章打发出去,单独留下了顷盈。
“是怀章又求了公主什么,才教公主对我这样上心?”萧吟靠在细软里,即便躺在床上,怀里也抱着暖手炉,否则总还觉得冷。
她脸色很差,整个人看来都轻飘飘的,仿佛稍用力呼吸都会发生危险。
顷盈担心她这副样子不知到了外头还能不能活下去,却又不便此时透露,只得寻了其他理由,道:“我三嫂曾经喜欢你,当是为了她,我才来看你。或者,当我为了三哥来的也行,说不准哪一日,他就后悔了,要跟你重修旧好呢。”
萧吟最初还看着顷盈,但当提及杨煜,她便收回了目光,半垂着眼眸,说不上满面愁绪,总是有心事的。
“怎么了?不爱听我提三哥?”顷盈试探道。
萧吟依旧不做声,怔怔地斜靠在床头,只在顷盈看不见的衣袖里,十指拢得更紧,骨节泛白。
萧吟的反应像杨煜,一旦提及对方便总在沉默,只是萧吟明显看得出被重重情绪牵扯着,而杨煜始终是回避的态度,颇为冷漠。
顷盈摸不透杨煜的心思,便问萧吟道:“你还想见三哥吗?还喜欢他吗?如果他一辈子都不见你,你还愿意这样等下去吗?”
顷盈一连串的问题最终只教萧吟苍白的脸上艰难地扯出一个极淡的惨笑。
她道:“我连自己都还未厘清,又该用怎样的身份和心情去喜欢他呢?”
顷盈不明白萧吟的意思,问道:“是不喜欢了?”
自从知道沈律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承诺,她一直以来的信仰分崩离析,曾经的她和所有的付出都被彻底否定,她便陷入了迷茫,时至今日都无法找寻到真正的自己。
她不敢面对以前的萧吟,更遑论谈及将来会如何。
一个被谎言虚托的她,如何落入现实里,如何真正地活下去?
顷盈以为萧吟默认了,虽然深感失望,但也算是有了答案,于是继续探问道:“若你不喜欢三哥了,我也不想看你留下磋磨岁月,还总惹三哥心烦。倒不如就此天各一方,日子久了也就忘了。你以为如何?”
这回轮到萧吟大吃一惊,问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顷盈往萧吟身前挪了一些,压低了声音缓缓与她道:“我要送你出宫,让你离开三哥,放你自由,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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