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风呼啸而过，将潘皇后嘶哑的声音淹没。

寂静而荒芜的冷宫，一夜大雪过后又归于平静。

“殿下，宫里那位没了！”

白嬷嬷进门之时，长公主正在给秦觅挑选头面。

她拿着玉镯的手顿了顿，片刻后，轻声道：“你去司马家问问，有没有她的坟茔位置？”

“若是没有，就随意做个地方安置了吧！”

她将手里的镯子小心放下，起身走了出去，站在房门口，看着黑沉沉的天色，似乎又要下雪了。

今年的雪似乎来得有些早且多，明明昨夜已经下了一夜，还是没有要停的迹象。

“殿下？”白嬷嬷试探着唤了一声。

长公主看似无情，实则最是重情义，容华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可到底是长公主捧在手心里，亲手带着长大的。

如今她没了，要说长公主心里没点感触，那是不可能的！

“我没事，你这就去司马家问问吧！”

白嬷嬷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撑着伞下去了。

其实不用去问也知道，司马家素来注重名声，定然不会承认容华这样的身份，生前死后都不可能进入司马家的。

白嬷嬷到的时候，司马仲宣正在收拾几幅字画。

秦觅婚期临近，他对不起这个女儿，又无颜面对她，只能暗地里收拾这些东西，希望女儿可以喜欢。

“是我的错！”他听了白嬷嬷的来意，一脸颓丧坐在椅子上。

“是我的错啊，当初若是一早将那些事告诉嘉柔，也不会有后来这些错乱，更不会害了两个孩子一辈子！”

不过短短几个月，他两鬓头发已然花白，清隽儒雅的面容，骤然间似乎有了老态。

白嬷嬷勾了勾嘴角：“驸马何错之有，人心生了算计，又岂能防得住？”

“有些人生来就是孽缘，不管如何教导，该走的路还是会走，只不过结局来得早晚不同而已！”

容华郡主分明就是另一个潘皇后，就算换个人养，她一样不会有好结果。

一个人的命运，有时候打从娘胎里，就已经注定了。

司马仲宣将挑好的字画放在一旁，亲手包好装在匣子里。

“嬷嬷既是来了，不如替我走一趟，将东西给那孩子送去吧！”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孩子。

白嬷嬷收了字画，叹了口气，到底没再说什么。

不过，她注定是要白跑一趟了。

秦觅此时并不在家里，而是在酒楼后院里。

因为今日酒楼里来了一位故人。

“你还来做甚？”玉团儿满面怒容对眼前之人喝道：“当初，我想着大家都是从通州来的，你在老家时，对街坊邻居也多有帮助，一时热心，才答应了你娘的乞求！”

“可你娘都做了啥呀，把阿觅害成那个样子，差一点命都没了！”

眼前之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谢沉，许久不见，他整个人憔悴不少，看向秦觅的眼里满是愧疚。

“对不起！”他声音嘶哑道。

玉团儿见他这副模样，越发来气：“对不起这几个字有用吗？”

“你自己就是个大夫，总该知道，当初那些人对阿觅的伤害有多严重吧！”

她每每想起，当初是她一心撺掇秦觅去救人，让秦觅落下了一身病痛。

虽是有华神医费尽心力救了回来，可每次来小日子，整个人都疼的死去活来，压根没解决的法子。

每个月，秦觅小日子那几日，她就内疚难受的要命。

她不知道谢大娘和秦觅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恩怨。

可不管如何，这都不是她可以借着自己儿子来害别人的理由。

秦觅拉住玉团儿，对谢沉道：“你走吧，从前恩怨一笔勾销，我不会找谢大娘报复，但也同样不会原谅她！”

两个孩子小时候，得了谢大娘不少照顾，她刚开始采药的时候，谢沉也帮忙不少。

谢家母子对她的恩情是真的，害她同样也不假。

她不是个大度的，可以面对害了自己的人一笑而过。

不去追求谢大娘对她的狠毒手段，已经是她最大的宽容了。

谢沉张了张嘴，半晌开口道：“我娘她.....她病的很厉害，估计日子不长了！”

“她.....她想见见你，亲口跟你说声对不起！”

“不用了！”秦觅冷声道：“你也看见了，我很忙的，还有十几天，我就要成亲了！”

“要忙碌的事情太多，我没空去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她干嘛要去照顾一个曾经害她不成之人的弥留心情，没得给自己添堵。

玉团儿听到谢大娘要死了，嘴巴一张就想说恶有恶报，可想想，人家谢大夫是个好人。

算了，老太婆死了，痛苦的还是人家谢大夫。

谢沉眼神一黯：“你要成亲了？”

他一直都知道，秦觅与薛故，所谓的夫妻是假的，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

没想到，如今是真的要成亲了。

“是啊！”身后一道声音传来：“谢大夫要是不忙，到时可一定赏脸过来喝杯薄酒！”

薛故撑着伞从穿堂处过来，蓝纹紫锦衬着白色狐裘，整个人从雪中走来，如画一般飘逸俊朗。

谢沉眼神越发黯淡了：“那就提前祝两位百年好合，在下要带家母回乡，怕是没机会喝上两位的喜酒了！”

他转身告辞，玉团儿看着不大舒服，跟着一路送他出去。

秦觅转头问薛故：“你这几日不是在处理乱党之事吗，怎的还有空过来？”

薛故将她的手放进手心，一脸宠溺道：“锦绣坊说，要上门给你试嫁衣，你一直忙着没得空！”

“我特意过来，就是想看看，我娘子到底是在忙什么，别回头连成亲都没空！”

秦觅顿时一脸尴尬：“我给忘了，这两天出海的船回来了，货也送到盛京城了！”

“我一高兴就把这茬给忘了！”

薛故无奈道：“看来为夫姿容，尚不及黄白之物诱人啊！”

秦觅有点不好意思，抱着他的胳膊软软道：“往后我定然不会了！”

薛故摇头：“夫人，你说这话可不是第一回啊！”

“我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

两人出了酒楼，上了马车一路往薛府去。

街道转角，谢沉站在风雪中，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风雪渐渐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