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江路长廊。

季小暖软绵绵地趴靠在栏杆上，强烈希望深夜冰冷的江风能让她清醒一点。

苦艾酒的后劲太烈，她还又跑又坐车的，这会儿胃里翻江倒海，趴在栏杆上没一下，就趔趄地蹭到绿化丛边吐了个昏天黑地。

席易然从车上取了毛毯，回来就见她吐得小脸惨白，身子薄得轻飘飘的，他不由得皱眉，上前就把毯子裹到了她身上。

“哈……谢谢。”季小暖缓过气，抬起红眼睛看了看席易然，突然一笑：“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等我被这风吹清醒了，就更不可能答应你的提议了吧？”

席易然好笑：“你是要我趁人之危？”

季小暖托着腮帮子望着黑漆漆的江面发呆，嘀咕道：“席少，你意外的是个正人君子啊。”

趁人之危可是某个腹黑男的常用手段呢，现在想来，她掉进他的坑里，也是被他趁人之危一步步算计过来的。

今晚……就是她被骗得最惨的一次吧？

席易然见她安静下来，眼底光泽便都被晦暗吞噬了去，流露着疼痛，仿佛自舔伤口的小动物，他一蹙眉，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行动已经快了一步，上前长臂一伸就将她搂进了怀里。

季小暖猛地撞进他怀里，热度传递过来，混合着不同于穆昀清的气息，如雨后初晴时被晒得发亮的湿润草叶，干净而温暖。

而对方的心跳，竟是又沉又快。

季小暖脑子里警铃大作，回过神就挣扎起来：“等……放开我，我才夸你是正人君子，你就这样打我的脸啊！？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啊！友谊的小船要翻啦！”

席易然：“我是正人君子，但我也是个男人，你在我面前露出受伤的表情，我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你要乖乖说实话让我继续当正人君子，我们也能继续做朋友，还是想让我像个正常男人一样把你绑回席家去，让你再也不用回穆家了，嗯？”@&@!

季小暖满头黑线：“……就当我没夸过你。”

这厮顺着杆子往上爬就算了，竟然还威胁她！？哪个君子会自夸是正人君子的？开口就说要把人绑走，这还是正常男人会做的事？

槽点太多，简直无从吐起！

“决定好了？”席易然的语气叫做一个理所当然，但倒是没再搂着她不放了。

“……”*&)

季小暖无语，看了看他，就泄了气：“我说好了吧！”

待把今晚发生的事说罢，季小暖心底的郁结意外地纾解了不少，一阵江风冷不丁地吹来，她也渐渐清醒过来，不由得看了席易然一眼：“……谢谢。”

席易然听罢神色波澜不惊，倒是在听她道谢时，微冷的眉宇有了些柔软。

回到车上时，季小暖已经醉意全无了。

席易然：“你确定要回？茜兮就在这附近，你今晚也可以去她家住。”

季小暖摇头一笑：“我也是喝多了一时冲动才跑了出来，要是不回去，会让人担心的。”

“会让穆昀清担心么。”席易然突然道，眸光里有一丝深沉。

“……”季小暖被他看得一愣，旋即却笑了：“很奇怪对吧？我过去所遭遇的一切，分明与他有着莫大的关联，我本也应该像恨那些欺负我的同学一样恨他，可是……”

可是，她恨不了他，仿佛被命运束缚了手脚，操纵了心房，身心都不由自己。

好似她上辈子欠了他的。

席易然看她：“以我对昀清的了解，他这么久都没告诉你，想必是打算永远隐瞒下去的。伤害已经铸成，更重要的是止损，对你隐瞒，反而是保护你免受更大伤害的方法。”

季小暖歪头看他：“看来我得把正人君子的名号还你了，你这是在为他说话？”

席易然无奈：“我只是就事论事，毕竟旁观者清。”

季小暖长出一口气，思绪纷飞：“那么，既然知道会造成二次伤害，他为什么还要跟我说实话？肯定不是因为觉得良心上过不去吧？那腹黑男才没有良心这种东西呢……”

席易然听她吐槽穆昀清，蓦地有种感同身受的微妙感，不由得轻笑出声。

两厢沉默片刻，席易然看了看她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低声道：“也许是因为，同样是受到欺骗与背叛，从亲近之人口中得知真相，所承受的痛苦要比从陌生人口中得知时来得少吧。”

但对于那个说出真相的亲近之人呢？对他而言，肯定也是会有伤害的吧？

而承受的痛苦之所以少了，也正是因为——那个选择说出真相的人，分担了这份疼痛。

季小暖微微一愣，一时语塞，晦暗无光的眼底隐隐泛起一丝光亮，映在黑色玻璃纸上的她的脸，有眼泪滑出眼角缓缓坠落，似拖长了尾巴的星星，闪闪发光。

……

医院。

“胃溃疡，而且非常严重！你这几天是不是一直没好好吃饭也没好好休息？”

“……”

穆昀清躺在床上打点滴，直接无视了医生的问话。

徐伏夏无奈地看着跳脚的李医生，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小李子，你退下吧，你家主子今儿心情不好，小心要吃炒鱿鱼啊。”

李昇欲哭无泪，他怎么和如此任性妄为又不通情达理的人当过同窗呢！？

李昇一丢病历本，来气：“给我留院观察！不准喝酒抽烟吃香的喝辣的，高压状态也得避免！不然这么下去保准你胃穿孔！”

呱噪的人走了一个，还剩一个，穆昀清勉为其难地扫了徐伏夏一眼：“人找到没？”

徐伏夏见他那眼神跟一尊神俯视众生似的，也来气：“你放心！就出去了半小时不到，小暖现在在洁盈那边呢，满意了吧？！”

穆昀清坐起身，下意识一抬手，输液管一晃，才反应过来正在打点滴。

他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抬起另一边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沉声道：“找人跟着应霄。他回国第一个就找上小暖，绝不是巧合，应该还有下一步行动。”

徐伏夏没好气地看他，拿出手机打电话。

“安排好了，拜托你好好休息一下吧！要不是李昇说你的呕吐症状得持续了有好几天，粘膜受损所以才呕血了，我这几天都看不出你病了，连小暖都没看出来，你究竟怎么忍的？！该不会好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吧！”

穆昀清不作声，只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嫌弃他太吵似的。

徐伏夏看了看他，就是一惊：“你还真的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啊！？你绝食么你！还好意思让我瞒着小暖？她可是最讨厌你不按点吃饭休息的！”

“闭嘴。”穆昀清沉着脸就躺了下去，徐伏夏再说什么，都只是碰了满鼻子的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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