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天光破云，众人拜别清水。www.youminggu.com马蹄快踏路，人心放松，一路是谈笑风生，可比来时自在多了。

天不雨，地不泞，一路是欢声笑语，不多时候便回到了鹭县。县令王夫之带人在大门前恭候，长长作揖。

下车之时，乔可言明显看到了王县令眼中蕴含的复杂之情。想骂又骂不来，想关心又说不出口。顺那眼光瞄去，正是一心一意护程娇下车的王经纶。

乔可言心道“真是属于年轻人的甜蜜”，明明他自己腿脚还没好利索呢！

她知道没两天就要回榕城，难以再见到程娇，便邀程娇去父亲的宅院。程娇随势，很是高兴地答应了。

卫见瑜叫住乔可言:“本王晚间去吃饭。”

乔可言挥挥手:“知道啦！会让李婶她们准备的！”

王经纶也眼巴巴地想跟着去，被程娇阻止，只好极不情愿地上了王夫之带来的马车，跟着父亲和王爷一起回县令府去。

乔可言一直乐到了马车上:“你刚看到他的眼神没？可怜兮兮的，像不像小奶狗？”

“小奶狗？”

“年纪小、粘人、可爱！”

“年纪小是真的，粘人也是真的。”程娇笑笑:“可爱一事，再议再议。”

“嘴硬！心软！”

程娇小力推了一下乔可言，乔可言也拍回去。打打闹闹的，一会儿就到了乔家宅院，受到了张叔、李婶他们的热烈欢迎。

“老爷还在王大人府上呢，要晚间才回来。”

“晓得晓得，刚在县门口遇上了。哦对了，王爷晚上也过来吃，多做一点。”

他家儿媳妇道:“好嘞好嘞！多做一点、做好一点！”

二人坐在房里，端着热茶，吃着糕点。虽然比起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还是差了些意境，但茶温着、阳光照着、好友陪着，也有浮生半日闲的韵味。

乔可言大大伸了个懒腰:“马车给我人都坐麻了。”

“教你一套强体操，在宅里多做做，延年益寿。”

“欸欸欸，我还年轻着呢！”

程娇边起身边说:“行行行，改成永葆青春。”

乔可言哼哼道:“这才是。”

一个教，一个学，活动活动筋骨，聊聊人生见闻。

“你想好跟王经纶的事了吗？”

程娇的动作顿了一下，迟疑地说道:“……没有。”

“他考验没通过？”

程娇摇头:“他很好。有为医者的仁心，也有为百姓的决心。但是……哎，就是说，门当户对的事……”

乔可言急道:“你先前不是说，门当户对的本质是思想一致吗？现在他跟你是一路人了，还考虑这干嘛？”

程娇苦笑道:“说得没错。但……心狠而未定的时候，能用路子不一来拒绝他；心动的时候，却又担心他夹在我与王大人之间左右为难……真是的，我好没出息。”

乔可言忙拉过她道:“什么话！你叫没出息，我叫什么？你能治病救人，我不会；你能养活自己，我不能。天大地大的，就要他这一个男人不成？要是他不能说服他爸，我看这能力也配不上你！”

“王妃……”

“什么王妃！称呼不对！”

程娇抬起手摸摸她紧皱的眉头:“我都没急，你倒是愁起来了。”

乔可言哼道:“被你气的！”

“是在下的错，在下……”

话没说完，乔可言这小院的外头隐约传来渐行渐近的声音。

“王爷，我这小儿……哎……”

乔可言对这个声音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程娇反应快，忙小声对乔可言说道:“是王爷和县令大人。我先离开，免得倏忽碰面弄得尴尬。”

“走什么？我们听着，看看王大人怎么说。”

程娇不敢大力拉乔可言，只能紧张又烦躁地立在她身边。

“小王公子仁义又率真，肖似祖辈，王大人何故长吁短叹？”

“我这儿，哪哪性子都好，就是不爱读书，这点可不像有王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风范。”

“话不当这么讲，小王公子爱读医术，爱钻医理，难道不是读书的一种？”

“哎，可终究是旁门左道，不务正业啊……”

声音已经近在咫尺了，可似乎是卫见瑜先停了脚步，王县令也跟着站住了，乔可言她们二人还没见到人影。

“请教王大人，在王家家风祖训之中，何为正道，又何为正业啊？”

“自是以饱读圣书、知事明理为正道，心怀百姓、安邦护民为正业。”

“此与官居何职有关否？”

“自是无关。”

“行医救世不是饱读圣书、知事明理？”

“这……”

“救下清水产妇、保住两条性命，投身清水时疫、保住闽地太平，不是心怀百姓、安邦护民？”

“这……”

“若王家家风祖训不在于身居何位、官在何职，又何必纠结于小王公子是否爱读圣贤书呢？”

“是……”王夫之的声音突然激昂起来，乔可言甚至在里面听出了破釜沉舟、大彻大悟的气势:“是了、是了！只要他走的还是正道，心里装着的还是百姓，管他干什么呢？做官也好，行医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儿孙自有儿孙路！我多年为官尚未能扶黎民于天灾，他一朝行医却能救母子于大难。”

卫见瑜好像笑了两声。

王夫之又说道:“多谢王爷、多谢王爷！王爷聪慧而下官愚钝，解下官几年之愁苦啊！”

“身在其中反被迷罢了。王大人，用完晚膳再走？”

“不了不了，谢王爷！下官先回府，与我小儿再彻谈一番。明日正午，下官诚邀王爷王妃来府一聚，好好品品鹭县美食。”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那本王明日准时携王妃登门拜访。”

“王爷慢走，下官先行一步。”

王夫之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乔可言转头看程娇，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嘿！回神！”

程娇一个激灵，如大梦初醒，快步走出院门，远远对着卫见瑜长拜:“小女子程娇，谢过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