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澜月手持毒刃向前，沈慕清忙把身体向床榻里退，面色苍白急道:“如果……如果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如今……你孤身一人在将军府内，便是杀掉我，又如何能活着走出去？”

“哼，从前有古多替我跑腿办事，现在即便只剩我一人，府里谁能奈我何？以为我像你们东齐女子那样羸弱不堪吗！以我的身手，带着袖儿离开将军府易如反掌！死到临头还为我操心，三小姐还真是良善”！

沈慕清长出一口气:如今府内只有她和沈慕袖两人，沈慕袖现在应该已被卫氏关押，翻不出什么浪花了。m.dermstem.com

“贞姨娘，从前的我不懂事，对你不够恭顺，对四妹妹不够友爱……”沈慕清深深的、意味不明的望着她，身体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惧怕，微微颤抖着，嘴唇轻启道:“如今……”

话还未说完，便被贞澜月戏谑打断:“你们汉人女子最是外强中干，借着身份地位对弱者耀武扬威，面对强者卑躬屈膝。如今——高高在上的三小姐是在摇尾乞怜，求我饶你一命吗”？

“如今……”沈慕清忽的目光一凛，脸上哪有丝毫慌张惧怕的神情，她扬声道:“我却不是过去的沈慕清，也没打算放过你”！一直藏在袖中的素手微动，只见袖口中忽的火光闪烁。

“砰！砰”！

贞澜月躲闪不及，双腿瞬时传来剧痛，顿时失力跪坐在地上。

低头看去，双腿正汩汩流出鲜血，她心中骇然，到底是如何厉害的暗器，自己这般身手都躲闪不及。

不待她有所反应，沈慕清迅速跳下床榻，制住她的双臂，顺势把一支注射器扎在她胳膊上，又飞快的退离她几步远。

即便贞澜月上过白骨累累的战场，杀死过成百上千的对手，执行过无数暗杀任务……却哪里见过现代的注射手段。她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没想到沈慕清有如此动作，呆愣了一瞬。

虽只是毫厘之差，却到底失了唯一的反抗机会，注射进肌肉的药物已抑制了她的上肢神经。贞澜月再想抬起手却发现藏在袖子里的暗器无论如何也甩不出去，双手好似绑了千斤秤砣。

她不可置信的瞠目望着沈慕清，咬牙骂道:“妖女！卑鄙”！

沈慕清气喘吁吁的站起身，见贞澜月已委顿在地，心知药效已发作，暗出一口气。这一系列动作虽已演练过多次，不过真正实际操作到底是第一次。

刚刚的动作扯到了伤口，她口中不断吸着凉气，随后小心的扶着受伤的小腿缓缓坐在床榻上，从床幔后又抽出一支注射器，拔掉盖子，在贞澜月狐疑的目光下，咬咬牙扎进自己的胳膊里。

沈慕清面上神情坚定毅然，心里却早已哀鸣一片:呜呜呜，果然电影里都是骗人的，简直疼晕了呀。

狭路相逢勇者胜，在敌人面前气势不能输！

待气息稍稍平稳，她一字一顿说道:“贞姨娘，现在是不是可以详细介绍下你们的根除计划到底是什么”？

贞澜月怨毒的看着她，恨恨的吐出两字休想，“任务失败，只有一死，绝无背叛”！

沈慕清伸手擦去额上渗出的汗，苍白的嘴唇弯出好看的弧线，道了句别急，“再过一会儿，说不定你就想开了，对我知无不尽，尽无不言呢”！

随后她又从床榻里摸出一捆绳子，将贞澜月捆了个结实，又回身把注射器藏回到床榻里。这才长舒一口气，身心放松的坐在地上。

“进来吧”！她朝着门口的方向扬声道。

芝夏疾步走来，见沈慕清腿上的血迹眉头扭成一团，附耳道:“姑娘放心，兰夏已去向夫人报信了”。

贞澜月听见有脚步声由远及近的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可是此刻她头脑愈发昏沉，眼前事物逐渐模糊，竟无法识别来人是谁，面前几人只是色彩不一的色块，色块在她面前不断跳跃舞动，越转越快……恍惚间已回到自己朝思梦想的大漠，骑着健壮的驮马，恣意奔驰在广袤土地之上，远方几处孤烟笔直的飞向天际。

听着熟悉的驼铃声，嗅着大漠特有的沙土气息，她缓缓的放松了身心。

不……

不可能！这里是盛京，是狡猾汉人的心腹之地！

她倏地清醒过来，随即狠狠地晃动脑袋，可眼前事物仍是一片模糊。

强烈的不安从心底升起来，回忆自己被沈慕清制服的经过。

开始细细思量自己现今的症状到底是何种毒药所致，却仍然没有任何确定的结论——她竟无法分辨自己到底中了什么毒。

“你这妖女，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她忍住强烈的眩晕感，强自镇定的看着曾经沈慕清坐下的方位。

沈慕清早已由芝夏扶着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见她还看向自己曾经坐着的地方，便知她强装清醒，遂轻笑一声何必，“贞姨娘，如今你落在我的手里，不吐出点东西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不仅根除计划，谋害春姨娘的过程我也要你交代的清清楚楚，这么一口大黑锅，我背的可是很辛苦呢”。

“无……可奉告”。贞澜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后，缓缓的倒了下去，沉进浓浓的黑暗中。

……

黑暗，只有黑暗。

入夜了吗？贞澜月苦恼的思索着，什么样的夜晚连一颗星子都见不到呢。

小时候的自己不相信故事里所描绘的“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因此每每以这种情景开头，她都要嘟囔着小嘴反驳:“姆妈骗月儿，哪里有黑的什么都看不见的夜晚，有星子呀”！

娇俏的少女头上扎着繁复好看的千结辫子，一双眸子澄清闪亮，映着姆妈亲切的笑纹。

“月儿说的对，夜晚的天空有星子，满天的星子”。姆妈轻抚她的面颊，宠溺附和着。

阿爷是沙漠上最英勇善战的儿郎，他说日子不太平，得需提防东齐汉贼的军队，因此日夜带着族里强壮的男人们在部族周围游猎，护卫部落族人安全。

姆妈则是部落里最受尊敬的大巫，身上穿着的皮袍是全部落女人共同缝制，最尊贵的象征。

而她是则是阿爷和姆妈心中的至宝明珠，西北格桑部落族长的女儿。

嘴角漾着暖暖甜笑，她低头抚摸着初生羊羔的绒毛，娇憨稚嫩的嗓音随大漠的风远远的飘出很远:

“牧铃随悠悠，月光洒遍野，漠上羔羊寻家乡，它的家在哪里呀，陡峭岩壁中，茫茫野子里……”

一股血腥味道混着羊羔奶糯香气一起窜进鼻孔，贞澜月皱着小小的眉头，抬眼望去。

满眼是被烈火烧毁的残垣断壁，族人被砍烂的尸体被随意抛尸满地，脑中轰然一片。

忽闻呻吟声自怀中传出，低头定睛，雪白的羊羔已被掏空肚肠，腹腔血淋淋的扩开，大眼圆瞪充满恐惧，孱弱的哀鸣断断续续的从口中溢出。

满手粘腻腥臭不断刺激着她，终于惊惶尖叫出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