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一声尖利的哨声响起，外围的合围圈开始往内缩进。www.czyefang.com

就像是考试结束的放笔铃声响起，现在所有人的弓箭应该收手，进入最后收尾工作了。

林轩感受着这附近大地的震颤，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小姐冷么？”子云在旁准备了披肩准备盖上。

“无妨无妨。子云，这是要集中汇报了么？”

“汇……报……？”

林轩说急了，工作用语一下子怼上来，自己也没注意，搞的子云一头雾水。

“啊，就是汇合报数了……”一拍脑袋，这嘴瓢的习惯还没改掉。

说出这四个字，林轩做的这扩句是前所未有的心虚。

“这么说的话，是的。哨声响起的一刻钟内，所有人要马不停蹄的往内圈赶，最后的猎物要呈上给圣上看。以及，这虽说不是个实地竞技，确是各位公子王孙比量身手和势力的关键考核。”

“势力？如何得以体现？”

“就比如这次太子下令，所有豹子要悉数上交，违者视同抗旨。待稍等清点猎物，答案应该就会揭晓。”

林轩没有接话，最终的结果似是一个盲盒。明面上是三皇子和太子的角逐，可这下面错综复杂的支队和势力，却不甚明晰。

“小姐，上马吧，我们也要前去了。”

子云说着，递出手，扶着林轩上了马鞍，策马就是直奔围猎开始的地方。

迫近中心，一股血腥的味道越是奔涌而出，直捣人的五官，这里就像是另一个更赤裸裸的权力中枢，只不过是以人对于自然的征服而言。

林轩跳下马，和子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辨认出了气宇轩昂的太子，以及气焰毫不输人的三皇子。

后面一众，则是跟随的武官们，为首的，是护国将军朱益，正在组织人马清点今日的战利品。

星临也候在不远处，接近一圈猎物的位置。

可能是和他站的中间隔着太多人了，感觉他这一日下来，面色刷白，可能是太累了。

“圣上驾到！”

一声尖利的叫声划破周围的熙攘，林轩皱了皱眉头。

圣上的銮舆正稳稳当当的坐落在众人前方，进忠公公半个身子探进帘内，搀扶出了起身微颤的叶皇。

还未在临时搬来的龙椅中落座，叶皇先大眼扫了扫铺陈地上的猎物，脸上皱起几丝难以捕捉的失望。

“今年各位皇子并没有猎获黑熊，亦或没有虎在其中？倒是如此多豹子，怎么，这林子的生态短短几年就天翻地覆了？”

叶皇脸冲着进忠公公问了一句，明则探寻，实则不满。

太子脸上的微笑似是凝住一般，逐渐冻结在脸上，动弹不得。

“罢了，点数吧。”

旁边唱票的是朱益麾下的一名年轻侍卫，在他旁边核点的是星临。

“太子，成年豹七头，野猪六头，梅花鹿三只，另有野雁若干。”

人群中一阵骚动，七头豹，怕是将目之所及出来活动的豹基本都抓了个遍，这一天的个中辛苦和折腾，每个人都是牙齿打碎了肚里咽。

“三皇子，幼年豹一头……”

人群中一片哗然，太子脸色隐忍，身下垂着的双手紧握，太阳穴蹦出了青筋。

唱票的略作停顿，待人群安静，继续报:

“豺狼四只，梅花鹿两只，野猪一头，野兔若干。”

总数量来看，太子肯定是压了他弟弟一头，可这刚开始报出的豹子，属实是打了个措手不及。

唱票的结束，从后方走出一名侍卫，将三皇子捕获的猎物跟太子的放在了一起。

那只小豹子显得尤其的扎眼，众目睽睽中，计划中的场面如期而至。这小豹子直奔其中两只成年豹，微眯起双眼舔舐着。

温情的，温柔的。

所有人被猩红麻痹的神经在此刻舒展开来。

那个侍卫手中的工作也停了下来。

可在明晰真相的星临眼中看来是血腥的，残暴的。

顾不得有其他情绪，趁着正未露出端倪，星临悄无声息的顺势跟三皇子使了个眼色。

“父皇。”叶显良也瞅准时机，余光瞥见包括自己父皇在内的所有人目光锁定，便一步上前谏言。

“儿臣本意不想跟哥哥争抢，可看到这无辜小豹四散寻找自己的父母，跌跌撞撞，虽是狩猎重任在身，却见不惯骨肉分离，就抓了这幼崽，前来和自己生养的父母汇合。正如小豹舔舐自己父母身上伤口般，儿臣的孝心也体现在这其中。”

叶皇眼中掠过一丝忌惮，面上却仍在微笑，却也不回话。

林轩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这场面似是有些眼熟。

面上温情是无法打动年迈多疑的叶皇了，更何况这更好似一场惺惺作态。

他看到的不是不忍杀生，不是万物孝道，而早已蒙蔽上一层滤镜，糊满双眼，上面写满了心术不正。

星临略一踟躇，正和目光转向自己的林轩装上，一刹间，他像是做了决断。

“皇上，您看这境况，是否也能给这场秋狝来一次“大赦天下”…？”

怎么星临也跟着凑这个热闹？

凝固的空气被星临一句试探填补，林轩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就连带着中间搭腔的朱星临，稍有不慎都可能被扫地出门。

叶皇眼里的杀气漾开，缓缓张了口。

“朕希望你们谨记秋狝的意义所在，大金皇族各个自幼尚武，骑射功夫，拳脚搏斗也不能落下。如今还保留这项活动的根本，也是提醒你们，勿忘本，勿变味。万物各有命，被圈养的野兽，即使在这偌大的林场狂飙，也逃不过最终沦为猎物之一的命运，无需可怜。”

一长串训诫后，叶皇略一转身，饶有深意的凝望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林轩的后脊一阵发凉。

而显然，叶显良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

可就仅此一瞬，话锋又重回了太子这边。

“太子，为何纠结于豺豹？黑熊老虎凭你的功夫和合围也可任你差遣，可为何执着于一种？”

“儿臣今年秋狝开运为豹，如此执念，只不过是要精进和专攻。”太子双膝跪地，护膝上沾染了面前一篇猎物的鲜血。

叶皇紧皱的眉头有所舒展，可还没有接话。

气氛凝重的仿佛像是蒸了半小时出不去门的桑拿，林轩直扯自己的领子。

“我的两位儿子们显然对骑射围猎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现在请大金名门之后来说一说自己的理解吧。”

皇上微颤的身躯转向了朱星临，目光凛冽而如炬。

“是我大金气度和实力的展示，也是传统的传承和延续，但也是我大金历经时代更迭下性格的演变。”

不错，前两句话都没有问题，也是安全的回答，但这最后一句……林轩其实懂他的意思，无非是照顾一下三皇子的说辞，两边明面上都没有得罪，就是不知皇上是否听了进去，满意他的圆话。

林轩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到赵璟良马上就要发言，便低了低头悄咪咪走到哥哥身边，轻拍了一下肩头。

赵璟良的身体有一些紧绷。

“哥，我想到一句，是皇上会满意的诗词。你就说……说是小时候听隐居山林的先生说的……”

赵璟良俯下身子，在听完这句话之后眼睛变得晶亮。

“皇上，臣有一极其适合今日氛围和秋狝气节的诗词，不知可否一讲。”

“但说无妨。”

“十几年前，大金还在和归绥战况不断时，臣还小，但听闻一位隐居高人讲过，时至今日仍心中难以忘怀，每每想到都会慷慨激昂不能自已，他讲到热血男儿，就当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好！”叶皇昂首，仿佛昔日战况重回心头萦绕不去。

“好一个西北望射天狼！就让我们以这次秋狝为号角，一举进发至归绥心脏！”

下方将士一片慷慨激昂，纷纷跟着举起了手中的兵器，从散乱到整齐，声声呼号。

射天狼！

林轩和赵璟良对视，微微一笑，却不觉，朱星临身边一道凌厉的目光射来。